是蘇清融。
任漾其實一直是他的一顆棋子。
經曆了上一世,蘇清融早知這個在他面前看似乖巧的弟子,實則背地裡無數次地肖想他。他的目光隻需要稍微在坐在學堂最末的晏甯身上多停留一會兒,或是在經過時不經意地拍拍晏甯的肩,任漾就會像聞着骨頭香味的狗一樣去找晏甯的麻煩。
任漾不理解蘇清融為什麼會對一個修行六年仍在築基的廢物青睐有加,滿腔的怨氣和妒意早就蠶食了他的全部理智,在今日看到蘇清融課後溫聲叮囑晏甯好好練習備戰遴選後到達了頂峰。蘇清融轉身時餘光瞥見他在,有意沒有給他一個眼神,更成為了他在演武場這一鬧的催化劑。
蘇清融隻需要悄然尾随晏甯,直到人進了演武場,而任漾恰好也在。他知道,以任漾的性子,必定咽不下這口氣,而他要做的隻有等待,等待慣常逆來順受的晏甯在任漾處碰灰,然後再适時地給予上安慰。許清歡不在的這些日子裡,他和晏甯的聯系又恢複了從前,雖然沒有更親近,但晏甯也再沒有對他産生過質疑。隻要晏甯還在掌控之中,他的大業就還十拿九穩,所以他會用盡一切手段來拉近他和晏甯之間的距離,讓晏甯從身到心全然地依賴他。
可是,那個他計劃中最大的變數和阻礙又出現了。許清歡不僅沒有死在他的設計下,沒有因一時不察被十七草卷走當作養料,反而人看着更精神、更從容了。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許清歡殺雞儆猴,搶走了他原來的戲份,帶着晏甯揚長而去;而等他走遠後,任漾縱使不服氣,也隻能灰溜溜地從地上爬起來,在小弟的簇擁下離開,嘴裡喃喃着“我遲早會讓你付出代價……”;其他人則不可避免地議論起方才的事來,語氣大多都贊賞驚豔,一瞬之間扭轉了許清歡的風評。
分明是他做的局,卻給許清歡做了嫁衣。蘇清融憤然離去,在房中接到許清歡将演武場之事及相關處罰通報全體的宗主令時更是氣極。他一把摔碎了桌上的茶杯,昳麗的臉扭曲成駭人模樣,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道:“好……十七草也奈何不了你,還要重塑青雲宗宗主形象……但試煉大會你可逃不過了……”
“到時,我必讓你身敗名裂!”
許清歡帶着晏甯一路暢通無阻地回了晏甯的别院,才停下來繞着晏甯轉了一圈,關心道:“你沒事吧?”
晏甯堪堪回過神來,朝許清歡作揖道:“弟子沒事,方才多謝師尊為弟子解圍。”
許清歡笑起來,卻忽然低下頭,眼神黯了黯:“說到底,你受這樣的欺淩也是因為我……”
晏甯連忙阻止他的胡思亂想,無奈道:“不是說了嗎,師尊不欠我什麼。”
“……行,聽你的。”許清歡歎出一口氣,振了振精神道,“聽說你也報名了試煉大會的遴選?你還在築基期,名單上的弟子大多都結金丹了,為師怕你對上他們會吃虧,這兩天要努力為你多提升些才好。”
晏甯頓了一下,才慢吞吞道:“師尊,其實……我已金丹中期了。”
許清歡一驚,連忙用神識感受了一下晏甯的修為,确是築基後期無疑,不解道:“你不是……”
“是弟子不想惹來麻煩,所以才一直壓低修為。”晏甯淡淡地說,“總不是什麼修為都要被他們嘲諷,那不如我早些示弱,也好少些棍棒招呼。”
許清歡神色複雜地望着晏甯:“可你不想反抗回去嗎?”
晏甯笑了笑:“師尊不是說了嗎,青雲律法為重,同門弟子應相親相愛,不得私下打架鬥毆。弟子更想在擂台上堂堂正正地赢他們,讓他們不再看扁弟子和師尊。”
許清歡簡直想熱淚盈眶,拉每一個路過的讀者來看看,這就是我們前期偉光正的男主,這就是他許清歡教出來的絕世好徒弟。他眉頭立馬松開了,笑盈盈道:“你說得對。看來為師的計劃要好好改改了,我們争取這兩日再精進些,結個元嬰也說不定呢!”
晏甯被他的笑感染,也笑着點了點頭。許清歡看了眼天色,轉頭對晏甯道:“現在天色已晚,不如我們明日再開始吧。你早些休息,我也還有些試煉大會的事要準備一下。”
晏甯颔首,作揖道:“恭送師尊。”
他看着許清歡雀躍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盡頭,笑意逐漸淡了下來,而後回過身,推開卧房的門,坐到了書桌前。掀開桌上的一塊黑色的布料,便可看見木質桌子上的一道道劃痕,不多不少,正好是許清歡離開的天數。
晏甯輕輕撫摸着那一排排痕迹,忍耐到極緻一般歎出一口氣,而後又将那黑布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