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溪甯知道自己要走了,齊燈無論做什麼都留不住她的。
最後的一眼,她看見小齊燈看她的眼神變了,陰沉幽暗。
連你也要離開我嗎?
馮溪甯使勁搖搖頭,想回應他說不是的,可是她沒力氣了,她要離開了。
蓮花被齊燈抱在懷裡,他看向一直在“睡覺”的阿娘,又看了看懷裡的蓮花,流下了這幾日的第一滴眼淚。
醒過來的馮溪甯大口大口喘粗氣,雙目無神地盯着房頂。
她現在腦子裡想得,全都是小時候的齊燈的眼神。平靜的、詭異的、瘋狂的……
*
小風第二天早上醒來,覺得很奇怪,一般都是她先起床,溪甯姐姐才會起床,她雖然不會賴床,但是溪甯姐姐能多睡一刻,便不會少這一刻。
可是她今天早上剛睜眼,便發現身旁的床位空了,摸上去也是涼的,像是已經起床好久了。
溪甯姐姐不會不告而别了吧?
這個念頭在冒出來的那一刻,小風急急忙忙穿上衣服,打開門想去尋找馮溪甯的身影。
但沒找到馮溪甯,卻在她房間的不遠處看見了公子的身影。
茕茕孑立,形單影隻,永遠不染世間風塵。
原本她隻是想打個招呼便走的,可是臨走時公子卻叫住了她。
“看你着急忙慌的,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她聽見公子這樣問。
小風一直都知道,公子并不待見溪甯姐姐,就算是溪甯姐姐曾經救過他的命,他也不喜她。溪甯姐姐走沒走還不一定,若是和公子說了,公子萬一不讓她找了怎麼辦?
“沒,沒什麼,蘭姨今日讓我早點去練琴,我害怕遲到,這才急了點兒。”小風很少撒謊,一旦撒謊她便将頭埋得低低的,決不讓人看見她心虛的表情。
“嗯,知道了。”齊燈淡淡道。
小風松了一口氣,好在公子不是一個喜歡追問的人。
正當小風準備向公子告别的時候,公子問的問題再次讓小風有些慌亂。
“馮姑娘……她在嗎?”公子口氣猶豫地問出小風正在尋找的人。
小風擡起頭,瞪大眼睛道:“公子你說……說溪甯姐姐嗎?她現在,現在在睡覺,對,睡覺呢……”
小風說完還強撐歡笑。
齊燈嗯了一聲,小風以為自己的回答過了關。
小風再一次試探着離去。
齊燈走近小風,狹長的眼睛緊緊盯着她,雖然什麼都沒做,卻壓迫感十足,他道:“小風的被子疊好了嗎?”
小風心驚肉跳地點了點頭。
齊燈忽然笑了一下,眼中卻仍舊沒有笑意:“撒謊的小孩,蘭姨可是會重重罰的。”
被子疊好了,溪甯姐姐怎麼睡?何況她着急出來,怎麼會疊被子?
這可把膽子小如鼠的小風吓到了,她面上一陣慌亂,一時間找不到合适的表情。被公子那雙冷如蛇皮的眼睛看着,小風顫着嗓音快哭出來:“公子……我真的不知道溪甯姐姐去哪了——你不要趕她走……我這就去找她。”
齊燈的神色變了,退開身子不再吓小風,但小風隻覺得公子的表情似乎更加可怕了,壓迫感比剛剛還強,她一邊控制不要哭出聲一邊擦眼淚:“公子……我去找溪甯姐姐,她應該是有什麼事情出去了。”
但小風的腳步剛走出去不過五步,便被身後的齊燈叫住:“站住。”
小風想,公子大概是不想讓她去找溪甯姐姐。
正當小風想閉着眼裝作沒聽見直接跑的時,卻聽見一直冷情冷性的公子說:“我跟你一起。”
……
其實小風不知道要去哪裡找,齊燈先帶着小風在整個聞琴閣中找了一圈,聞琴閣今日正常營業,前廳客人已經來了,為了不影響他人,隻有他們兩個在尋找馮溪甯。
在齊燈的意識中,馮溪甯來無影去無蹤,就像是秋天的一陣風一樣,抓也抓不住,留也留不住。
更何況昨日,他确實做了讓她不開心的事情。
齊燈不知道為什麼,心中開始有了一絲亂,開始想萬一馮溪甯真的惱了生氣了怎麼辦,真的以後便再也見不到了怎麼辦?
可是能怎麼辦,不過是一個過客,不過是一個留不住的過客罷了。
但光是這樣想,齊燈卻帶着小風跑遍了大街小巷,穿過叫嚷的攤販,那些他平日裡就不會在意的議論,現在更是聽不見一點。
馮溪甯馮溪甯馮溪甯馮溪甯馮溪甯……
他在心中想着這個名字,那白玉一般的面容上,竟也有了動容,薄唇緊抿,步履匆匆,視線轉了一圈又一圈,額頭上已經有了透明的汗珠。
大家驚豔齊燈竟會出現在這喧鬧的大街上,早就聽聞齊燈面容乃是天上才有,今日一見,那些罵他的婦人和鄙夷他的待嫁姑娘,都看呆了,猶豫下,曾經那些诋毀的話卻是怎麼都說不出口。
這樣容貌的男子,需要拐騙婦女?需要對一個收容所的女子先欺辱後殺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