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之際,來湊熱鬧的街坊鄰裡飯也都吃完了,圍觀群衆有人問“能不能幫忙讀信啊?”
“能,能,俺們雕花巷街坊鄰裡往來書信,都是給這小後生讀的,小後生,我這攢了兩封,你趁好一氣幫我讀了吧。”
“诶,你在這紮攤代書,怎麼沒見筆墨?”
“長不長眼,這原來是賣粘糕的!”
“哦哦,賣粘糕的啊,來一份來一份!”
這天李大娘攤上生意紅火,不消片刻,一掃清空當日存貨。
樓楓秀瑣事多,經常被老杜叫走忙活計,認字進度,逐漸與雀雀差開一截。
這實在情有可原。
可是,他發現阿月對待雀雀可好了,慢聲細語,勞逸結合,從不強求。
對他态度卻從不松懈,甚至嚴苛。
時不時矯正他坐姿,時不時掰正他寫字方式,時不時要求他多練上半個時辰。
這些樓楓秀能夠理解,畢竟他的時間散碎,也有心用功,自覺補上差距。
可怪的是,樓楓秀自認與雀雀寫字本來就在一個起跑線上,卻不知雀雀何時脫離生疏,筆迹流暢,早他半刻之前寫完。
“雀雀,你寫的很好,本書中文字已經通熟,晚些,我為你買新書來。”
“太好啦!謝謝阿月哥!”
聽阿月誇獎雀雀,樓楓秀在案前悶頭奮筆疾書,半刻後,終于寫完,信心十足拿到阿月跟前。
半天,沒等來阿月誇獎,卻見他抽出新紙,道“這帖重寫。”
樓楓秀木讷半天,接過紙,坐回案前,提筆重寫。
寫着寫着,反應過來,忽然犯惱。
他将筆一扔,喊了一聲雀雀,拿過她剛寫完的那篇,非要看看哪裡不對。
這一對比,高下立見。
雀雀文字雛形已顯,雖受阿月所教,但自成一派,蘊含孩童自由筆體,小巧卻也可愛。
反觀樓楓秀,字字勉強能看明白,但很難用意境評價,最後幾行趕的着急,幾乎還有飛天之勢。
總之,不如雀雀寫的一半好看。
阿月将筆撿起,洗了筆尖遞回。
雀雀默默抽紙,疊了起來,塞向火腔。
樓楓秀着實難堪,不肯接筆,眼疾手快,伸手從雀雀手裡抓過即将填進火膛的宣紙,抻平,氣道“誰讓你燒的?去拿給你娘看看。”
雀雀慚愧不已道“哥,你别生氣。”
“誰跟你說我生氣了?”
“那你,你怎麼不接阿月哥的筆。”
樓楓秀将她往外推“沒看見。去,找你娘去。”
“那好吧。”雀雀拿着紙,慢吞吞走過去找李大娘了。
“再寫一帖。”阿月道。
“不寫,寫來寫去就這樣,少費墨。”
“沒有浪費。”
“你閉嘴,别來哄我。”
開了眼了,樓楓秀還能有意識到總被阿月哄的那一天。
阿月笑“真的,已經好了很多。”
怕他不信,阿月便從攤位抽屜裡藏的鹽罐子底下,拿出自最初,到至今,他每張練筆的紙張。
原來他與雀雀寫過的字,阿月全部收起來了。
他不必看落款,就能将他寫過的紙張,一篇一篇拿出,為他證明。
那些文字似乎,似乎真的,逐漸生出了變化。
“那又怎麼,我隻能寫成這樣,再練也沒用。”
“沒關系,你隻管寫完這一帖。”阿月提筆,沾飽墨汁,刮去餘墨,遞到眼前,望着他道“隻一帖。”
樓楓秀滿臉寫着煩躁,揉了揉後脖頸,坐回位置,沒好氣的接過那隻筆。
“好吧,就一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