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空手而歸,回到宅子準備做飯。
憑借上回阿月讀信魅力,一些蔬果還剩不少。
瘋女人早早倚窗苦等,見了來人,拉開衣裳故技重施。
樓楓秀跟老杜進竈屋做飯,阿月進了房間。
隻有二撂子抱了抱胳膊,跟她打招呼“萍姨,天晚了,你快穿好衣裳,不然要生病的。”
瘋女人神秘兮兮道“我有好東西,爺快來啊,快來嘗嘗。”
“萍姨你别騙人了,根本就沒有!”
“有的,有的,是好吃的。”
“真的?”二撂子眼前一亮。
“是呀,快來,我都給你!”
二撂子擡腿就往窗口走,老杜聽見聲音,一出來就看見二撂子站到窗口前。
隻見瘋女人伸出手,真就捧出一把青棗,全數遞給了他。
“都給你,聖主大人,都給你。”
“哇,青棗诶,謝謝萍姨!”
“謝謝聖主,聖主恩隆萬世!”
“謝謝萍姨青棗!”
“謝謝聖主恩德!”
一個瘋子,一個二傻子,互相道了半天謝。
二撂子喜氣盈盈,拿了青棗回來,老杜眉頭一皺,上前一把打掉,斥道“什麼都要,你怎麼這麼饞,淨手去!”
二撂子委委屈屈反駁“你幹嘛打我棗子!我又不是不分你!”
“不準吃,沒事少往瘋女人跟前湊。”老杜警告道。
“你又不讓我去東西樓,又不讓我跟萍姨玩,萍姨又不會打我!還給我吃的!”
二撂子盯彎腰還要去撿,老杜看他戀戀不舍,恨鐵不成鋼,擡腳把滿地棗子一顆一顆狠狠踩爛。
“二傻子玩意,你能知道她有什麼病?去淨手去!再敢往前湊,你今日别想吃晚飯了!”
“你怎麼這樣!不吃就不吃!又不是沒吃過!”二撂子氣沖沖回頭,見萍姨倚着窗,仍然笑眯眯,他帶着愧意,直往窗口走過去“嗚嗚萍姨,都是杜爺不好!下次我偷偷吃光,我一個也不給他!”
“你他娘的,滾回來!”老杜高喝一聲,二撂子瞪了一眼老杜,一屁股坐到院裡凳子上,氣呼呼抹眼淚。
老杜沒把他的脾氣當回事,隻要做好飯,二撂子哪可能憋着不來吃。
今日月色不錯,坐在院中不必點燭。
做完幾樣菜,樓楓秀喊阿月出門吃飯,阿月挑上井水,洗手布菜。
剛剛盛出幾碗湯,還沒停手,隻見二撂子端起放在跟前的那碗,走到窗前遞給萍姨。
接着往窗口底下一蹲,還真就紮了個不吃的架勢。
這倆人從來沒吵過架,二撂子不怎麼聰明,人又沒什麼主意,一直都對老杜言聽計從,今日倒是頭一回。
“你倆怎麼回事?”樓楓秀問。
“别管他。”老杜沒好氣道。
“你跟半個傻子發什麼火。”樓楓秀走過去,将二撂子拉回來,往闆凳上一摁,把筷子塞到他手裡。
他拿着筷子也不動,肩頭止不住抽噎。
“快吃。”
“不吃!”
“我讓你别管他!”
樓楓秀隻能調和到這了,管也不知道從哪管。
二撂子氣鼓鼓盯着仨人吃飯,連粉粉都在桌子底下抱着地瓜吃的噴香。
他拼命忍住,将目光投向阿月。
隻有阿月吃飯好看,不怎麼引得起人的食欲。
看着看着,二撂子忽然發現,阿月用起筷子的手上,又多了倆創口,導緻筷子用的别别扭扭。
“阿月,你又磨石頭啦?你手疼不疼啊?”
“不疼。”
“怎麼不疼,我看着好疼啊嗚嗚嗚。”二撂子有感而發,哭的抽噎不止。
“......”傷者本尊沒有半點難過,望着眼前代自己嚎啕的人,一時不知從何哄起,隻好拿了一塊地瓜,遞到他跟前。
二撂子顧着哭,拿到手裡就是不吃。
老杜眉頭一皺,一拍筷子道“行,算我欠你的二撂子。”
他起身就到萍姨窗跟前,張口問道“诶,瘋子,你那棗哪摘的。”
萍姨端着碗正吃飯,聞言瞥了他一眼,偏偏不說。
“問你話呢!”
“我不想跟你說話。”說罷,萍姨背過身,再不理會。
“......”
老杜吃了閉門羹,直翻白眼,轉頭胡亂哄二撂子道“回頭我給你種一百畝地青棗樹,一百畝全是你的,你可勁吃,行不行?”
“那好吧!”二撂子見台階就下,颠颠跑去洗爪子,回到案前,抓起地瓜,端穩飯碗,立刻給老杜夾了一筷子土豆絲。
老杜啼笑皆非,歎了口氣。
二撂子一張臉變的倒快,馬上就是笑嘻嘻的模樣,接着又夾了一筷子給樓楓秀。
樓楓秀看了他一眼,在他接着要夾給阿月之前,眼疾手快,拿筷子提前截住。
“别夾了,吃你的飯。”
“我是夾給阿月的。”
“我知道,你隻管吃你的。”
“可是阿月受傷了!”
“那怎麼,手指頭又沒斷。”樓楓秀毫不留情,給二撂子筷子推回去。
二撂子看了看阿月,阿月搖頭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哦。”二撂子隻好安靜吃飯。
吃了沒兩口,他一張圓敦敦的臉上一皺,硬擠出一道褶皺來“這菜裡為啥沒有味道呀!”
“你還挑上了?鹽多貴你不知道?”老杜白他一眼,繼而道“秀兒,回頭我給你們帶點。诶,對了,我跟你講,這兩天戲班剛收了個小子,好家夥,家裡打漁的,你是沒見,整個一黑鬼,就剩倆眼了!好就好在,漁民腌鹹魚買官鹽便宜,為塞他兒子進來,他爹偷偷給戲班送了好些。”
“嗯。”樓楓秀聽的走神,有意無意瞥一眼阿月手指。
那是一雙修長漂亮,能寫得一雙好字的手,此刻布着創口紅痕,有些刺眼。
老杜跟二撂子倆人吃完飯,又恢複了往日友好,一起手挽手走了。
萍姨也吃完了飯,坐在窗口跟前,踢着腳底下鐐铐,閑來無事,便沖院子裡的倆人葷言葷語挑逗。
“飽暖真是叫人思□□~,趁月色尚好,爺,奴家給您唱個蕩春風~”
伴随字意昏黃的小曲,阿月起身收拾碗筷,樓楓秀眼疾手快,從他手中接了過去。
阿月走到井口,想要幫忙打水,又被樓楓秀趕過來制止。
井中黑黢黢不見光影,他閉着眼扔下木桶,等沉了水,再一點點提将上來。
感覺差不多,提将上來,伸手摸索木桶,繩子忽然一松,一隻手覆上手背。
樓楓秀兀然睜開眼,沒有想象中的驚悚,卻見阿月就在眼前,露出笑容,輕聲道“别擔心,沒有很疼。”
樓楓秀想說,誰擔心你了,少自作多情。
可瞧他一笑,張開嘴死死拐了個彎“你下次,磨東西小心點。”
“我會小心。”阿月笑意未收,接過他手中水桶,溫微聲道“楓秀,如果是你夾菜給我,我會吃。”
萍姨尚在窗前葷曲唱了半天,突然之間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