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櫃裡靜靜地擺着一雙明顯屬于男人的球鞋,被洗刷得很幹淨,用透明塑料袋包着,塞在最角落。
萊茵一眼就認出來了。
似乎沒有想到會翻出這樣一個東西,他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林星急急上前來,當着他的面把球鞋拿出來,直接丢進了垃圾桶。
萊茵臉色一黑:“你幹什麼?”
“是你說不要了的,我拿着也沒用,早該扔了。”
萊茵想反駁,又發現這是大實話。
他不要的東西,還不許别人扔了嗎。
傲氣叫他難以拉下面子去撿垃圾桶裡的東西,隻好冷哼一聲:
“裝什麼假清高,一會兒還不是要撿回來。你知道這鞋多少錢嗎?”
“四萬星币。二手。”
沒想到,林星居然很快答上來了。
萊茵噎住:“你、你還真的去賣二手了?”
“是你說——”
“好了停!”
萊茵又好氣又好笑。
他算是看出來了,她看着軟包子似的任人揉圓捏扁,也說不出一句重話來,實際上埋怨跟綿裡藏針似的,都躲在字裡行間呢。
萊茵想明白這一層,再看那球鞋,好氣已經煙消雲散,就隻覺得好笑:
“那你為什麼最後沒賣?”
林星頓了頓,沒說話,低頭默默給他拿了一雙一次性拖鞋,算是避開這個話題的信号。
她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就會選擇轉移話題,給雙方留個體面。
可萊茵不要體面,不依不饒,又問了一遍。
林星心情明顯有些低落,隻敷衍地答了一句:
“我擔心你哪天心血來潮,又想要回去。我沒那麼多錢賠你。”
萬一,他後悔了,來要回去呢。
萬一,他們其實還是能做朋友的呢。
可今天看到萊茵對她的态度,她就知道,是自己多想了。
他怎麼可能成為自己的朋友啊。
連鄙視都不屑隐藏。
這個時候她還有心思分神思考,幸好裹了塑料袋,一會兒等萊茵走了,把鞋掏出來,就還是一雙九成新的四萬塊。
萊茵明顯感覺到了她态度的敷衍,也沒放在心上。
他今天本來就是來跟她談條件的,讓她知難而退,離開祁洛,才是他的目的。
她這麼窮,連他一雙鞋都舍不得扔,為了金錢離開祁洛應該隻是價碼問題。
少年視線逡巡了一圈這個逼仄的出租屋——
确實窮。
一覽無餘的寒碜。
客廳隻有個小沙發和矮茶幾,一隻大号紙箱充當桌子,恐怕兼顧了餐桌和收納的功能。
廚房塞進個人連轉身都困難,卧室的門緊閉,看不到裡面。
可寒碜中又透着一股認真生活的勁兒,比如門口地毯是個可愛的雲朵形狀,入口處貼着“歡迎回家,辛苦啦”的幼體字标語;冰箱貼是自己手繪的小紅花;廚房的調料琳琅滿目,整整齊齊地收納在雙層架上。
桌上花瓶是用塑料瓶剪的,側面貼了貓撲蝴蝶的手繪裝飾。
裡頭一株小雛菊因為主人離家太久,已經蔫了。
她活得這麼努力,這麼認真,離了祁洛,未必會過得差。
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但,看樣子,她不是會輕易被金錢打動的人。
開太高的價碼沒意義,隻會擾亂市場。
他決定先打感情牌。
這麼想着,他指了指沙發:
“坐。”
林星不明所以地坐在了沙發上。
萊茵長腿一邁,徑直坐在了矮茶幾上,小臂撐着膝蓋,微微躬身,與她面對面。
按理來說茶幾低于沙發,但他身高腿長,這樣一坐,反而與她平視。
二人距離拉近,膝蓋碰着膝蓋,林星不适地将腿往外挪了挪,卻被萊茵誤認為是要跑,一把按住她大腿:
“别跑,跟你聊正經事。”
林星渾身一顫,感覺他按住自己大腿的手掌像是有火在燒,明顯高于她肌膚的熱度隔着加絨長褲,順着血液和經絡向上蔓延,快要燒進大腦裡了。
萊茵:“臉紅什麼?這麼害羞?”
說着還不信邪地在她腿上拍了拍。
林星整個人幾乎要彈起來:
“你這人怎麼這樣!”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萊茵把雙手舉起,作投降狀,“跟你說正經的,你為什麼總纏着祁哥不放啊?我知道他很優秀,你就不能換個人喜歡?實在不行我給你——”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換了個謹慎的說辭:
“我幫你留意一下有沒有合适的。”
林星還是有些生他的氣:
“這和你沒有關系。”
“我上次說的話是真的,祁哥被多少人背地裡嘲笑你知道嗎?都說他被個鄉下蒼蠅纏上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肯定是他拒絕得不夠幹脆,才給了你可以繼續的錯覺,連他的風評都變差了,說他餓久了不挑——這一切,你真的一無所知嗎?”
說到這裡,萊茵漸漸沒了說笑的心情,表情冷肅起來:
“祁哥是我的人生目标,我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他被你拖累。我現在能坐在這裡跟你心平氣和地說話,是因為我脾氣還算好。你再不趕緊順着台階下去,就别怪我不擇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