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離了個大譜。
鞋怎麼會在他手裡!?
誰先動的手!?
他有點想送回去,反正鞋櫃在走廊裡,隻要林星不出門,這一切就會像是沒發生過一般,無人知曉。
但最終,他也隻是冷着臉下到了地下車庫,将那雙鞋塞進副駕駛下面,心想:
也好。
沒有鞋,至少她就不會出去亂跑了。
他想,自己也許是有些病了。
不然怎麼也跟部隊裡那些有女朋友的兵崽子一樣,患得患失了呢?
……
林星在家有些無所事事,她收拾好自己的房間後,又去廚房轉了一圈。
萊茵中午帶了很多食材過來,把廚房填得滿滿當當,不知道是不是祁洛吩咐的。
祁洛還說過,她想吃什麼可以自己做,會有保姆來定期補充食材,不想做飯,叫保姆做也是一樣的。
她漫不經心地翻着食材,打算從現在開始煲點湯,到晚上祁洛回來正好可以喝——就當是感謝他收留自己。
她喜愛美食,再加上媽媽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廚藝,從小耳濡目染,于烹饪一道有自己的一套心得。
中午食材撞翻在地時,她看到裡面有小羊排,也許可以炖一鍋羊排湯,四個小時,到祁洛下班,時間剛剛好。
她很饞羊肉,從很小的時候就饞,饞得有時候在夢裡咬着枕頭哭。
但青山市本就物資匮乏,羊肉時常斷貨,就算不斷,以她家當時的境況也買不起。
這份沒有被滿足過的口腹之欲随着她一同長大,如今勾得她幾乎是想到就立刻去做了——
她拉開冰箱冷凍層,一排排翻找。
這裡的肉類很多,什麼種類都有,難為萊茵當時跟個移動貨架一樣,全都給搬了上來。
可除了肉類之外,她的視線裡忽然出現了一樣格格不入的東西。
——一盒提拉米蘇蛋糕。
手工包裝盒,外形很樸素,但還是盡力用緞帶包紮了個不太完美的蝴蝶結。
蝴蝶結裡夾了張卡片。
她好奇抽出,卡片上用漂亮的字體寫着:
【祝所願皆所得,一生順遂,無病無災】
沒有署名。
但毫無疑問,是給祁洛的東西。
林星發了會兒呆。
她記得提拉米蘇的寓意是“帶我走”。
所以這個蛋糕其實是個隐晦的告白。
祁洛沒有把蛋糕扔掉,說明他心裡有這個送蛋糕的人。
可他看樣子也沒有和對方在一起。
說明二人之中至少有一人遇到了什麼變故。
她隻思考了十幾秒,就把卡片放了回去,繼續低頭翻找小羊排。
——祁洛的私事,她作為不太熟的朋友,實在是沒有立場去關心。
……
作戰指揮部持續了近半個月的陰雲,終于毫無征兆地消散。
今天的祁少校格外好說話,下午去帶了兩個小時的兵,回到辦公室籌備下個月的聯合作戰會議時,竟然沒有把弄錯數據的下屬罵哭。
但也沒有多溫柔就是了:
“這個數據中間的小數點怎麼沒點上?是有什麼心事嗎?一艘星艦重11億噸,有你的心事重嗎?嗯?”
下屬面紅耳赤,連連道歉,沖出辦公室後如獲新生。
陸覺已經對他的刻□□以為常:
“你要不從現在開始修身養性吧,還有半個月不到,斯特菈就要回來了,我怕你到時候罵爽了,刹不住車。”
祁洛陰郁地瞥他一眼:
“我隻站在道德高地罵人。”
陸覺一攤手:
“但有的時候真相撲朔迷離,這一刻的高地,下一刻說不定就成了窪地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祁洛又該死地想到了以往誤會林星的種種。
他該去道個歉的。
但她不記得,應該也不需要。
更何況,沒有他祁少校主動低頭的道理。
祁洛神色郁郁地轉着筆,金色鋼筆在他修長指間輾轉騰挪,靈活翻飛,舞得太過,反而多了種煩躁意味。
鋼筆倏地停在指間,沉甸甸,冷冰冰的。
一如她顫抖着說自己不會寫字時,涼得刺骨的手指。
祁洛垂眼,忽然将筆放下,拎起椅背上的外套,起身往外走。
陸覺下意識看了眼時間,還沒到下班的時候。
陸覺:“祁少——”
“除非蟲族今天就進犯首都,否則明天之前,不要找我。”
門扉合上了。
……
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音。
林星正在廚房裡邊炖着湯,邊捧着本書讀。
祁洛一進門就聞到了滿屋飄香,他徑直來到廚房,一眼就看到林星搬了個椅子,靠在竈台邊上。
她面容恬靜,眼睫低垂,一手托着書脊,一手按着書頁,柔白指腹從書頁下方輕輕擦過,一頁紙就被她輕飄飄地翻了過去。
竈上砂鍋裡不知煮着什麼,熱騰騰地冒着人間煙火氣,模糊了她的眉眼。
歲月靜好。
她看的書是他随手擺在床頭櫃上的,之前看了一半。
是一本忘記誰送的詩集。
勉強記得裡面有一句詩,好像是“我穿過花與水來擁抱你”,他第一次翻看隻覺得矯情,扔到一邊沒再看。
直到林星從他生命中消失的那段日子,那些莫名其妙失眠的夜晚,他夜夜都來這間公寓獨處,心緒實在難以排解時,才又重拾詩集。
随手翻開的頁面一語成谶。
它說:
“回憶渾似枯朽白骨,荒原高風穿之有聲,深秋寒雨敲之有音,然唯有我叩你白骨,不見回應。”
可是林星不是白骨。
現在的林星,活生生地在他面前。
祁洛想,他也不是不能,妥協一次。
他欠她那麼多次了。
這一次,就讓他來做那個低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