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貓毛過敏這件事,沒多少人知道。
畢竟午休的時候,她做得最多的事情,除了找機會接近祁洛,就是蹲在樓下喂貓。
——她來入職後不久,就跟單位食堂的大爺大媽打好了關系,他們每次都會把員工吃剩的魚頭、飯菜留給她。
她長相甜美,又逢人就笑,脾氣好得跟沒脾氣似的,不出半個月,就成了中老年團體争相拉攏的白月光,不但每次剩飯拿到手軟,甚至連她自己吃飯都會得到優待:
要麼是米飯上澆上好大一勺帶着軟糯糯東坡肉的肉湯,肥美鮮香,要麼是每人五塊的糖醋小排,她一次能拿到七八塊,堆得快要溢出餐盤。
就連餐後甜點都是雙份——打飯大媽有志一同,都認為她太瘦了,要大補特補。
大爺大媽才不管什麼流言蜚語,他們認識祁洛,知道他光是臉就能迷倒多少小姑娘,要不是太高冷,家世也太高,他們自己都恨不得給他介紹對象了。
林星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喜歡他,愛追着他跑,實在是一件正常到不值一提的事情。
啊,年輕真好。
到後來,一些大媽看不過去她一次次受挫,甚至隐晦地旁敲側擊:
“我這侄子現在正在軍校上學呢……可孝順,你看看他照片,他昨晚還給我買了箱車厘子寄過來——姑娘你吃不吃車厘子?”
“來幫我看看這說明書上寫着啥?字太小了我看不清——說起來你今年多大歲數啦?”
“我有個孫子今年剛進政府單位,就在對面寫字樓,一米八,不抽煙不喝酒,你倆都是年輕人肯定有得聊,要不加個聯系方式?”
林星感激他們的好意,禮尚往來,一一回報,遇到關鍵問題時,則抿唇輕笑:
“謝謝阿姨,車厘子我吃一兩顆解解饞就夠啦。這是您侄子給您的心意,可别浪費了。”
“我今年二十多一點,爺爺,您說明書拿倒啦。”
“不用啦,我跟他不熟,聊起來怪尴尬的。您最近腿還疼嗎?我給您揉揉?”
她說話得體,句尾不自覺總帶着輕飄飄的語氣詞,活潑明快,叫人就算是被拒絕,心裡也是暢快的。
因此,她從食堂拿剩飯剩菜的做法,被整個食堂瞞得密不透風。
每次午休,她捧着裝滿剩飯剩菜的紅色小桶出現的時候,不管附近多麼怕生的流浪貓,都會圍攏過來。
貓群弱肉強食,兇悍的大貓總是第一個圍上來搶食。
體弱的小貓在不遠處喵喵叫。
大貓弓起背,龇牙咧嘴,兇悍無比,轉頭面向林星時,又墊着腳翹着尾,露出谄媚模樣,要來蹭她褲腿,她隻好連連退避。
進食時,她用腳尖輕輕一撥大貓,但人家把頭埋在食盆裡唏哩呼噜地幹飯,身子像是記憶軟合金,不管被撥到哪個角度,最後總會蹭回來。
她隻好把飯菜倒一半,留一半,等大貓吃飽了,就悄悄招呼小貓過來,把剩下的一半倒給它們,端水端得相當公正。
這種行為一直持續了一個月。
直到某天,每月一度的“第一軍區工會生活委員内部會議”召開。
這本不是什麼重要的會議,每個部門随便打發一個很閑的倒黴蛋去參加即可,會上也隻用附和,是一件再無聊不過的差事。
所謂生活委員,更是個流動的虛銜。
這事本來落不到林星一個新人頭上。
可她剛來一個月,根基不穩,大多數同事又瞧不上她。
沒人願意去開那冗長又注水的會議浪費生命,推來推去,終究把生活委員的帽子扣在了她懵懂的小腦袋瓜上。
她走之前還有些期待,雙眸亮晶晶的:
“生活委員嗎?是要為改善大家的職場生活環境做努力嗎?”
推她去的同事敷衍道:
“是是是。我們的生活質量就靠你了。”
林星滿懷壯志地離開,又心情頗佳地回來了。
而同事們已經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壓根沒人在意她去開會這件事。
直到十分鐘後。
戰後清點部的部長艾瑪接到了一個通話。
她挂了電話,嘴角噙了絲不冷不熱的笑,當衆道:
“林星,你過來。”
林星不知大禍臨頭,還笑着湊上去:
“怎麼啦?”
她來了一個多月,做的工作全是繁瑣累人的重複勞動,跟艾瑪提過幾次她能做更有技術含量的工作,卻總是碰軟釘子,被人不冷不熱地拒絕。
這是領導第一次主動叫她!
艾瑪靠坐在椅背上,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才道:
“剛才開會的時候,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統統給我複述一遍。”
林星看到她隐含怒意的表情,知道大事不好,但她尚且毫無頭緒,隻好低着頭,将能記起來的細節都說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
會議主持——後勤部的部長馬修說了很多,她開口說話的機會卻不多。
隻有當馬修提到“聽說最近食堂的飯菜價格漲了一星币,有這回事嗎?”,她才跟在衆人身後附和了一句。
畢竟,如果不是食堂大爺大媽的熱情,她可能就因為這漲價的一星币,再也吃不上肉了。
工資沒有漲,菜價漲了,這合理嗎!?
艾瑪聽到她交代這一段時,終于露出了然的冷笑:
“行了。我知道為什麼馬修那個蠢貨要來跟我告你的狀了。”
林星更加茫然。
她不知道啊!
同事聽到事情經過後,有的已經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有的則跟林星一樣茫然——後者占比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