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海像聽到什麼荒謬不經的話語,一雙枯稿眼睛瞪得老大。
“師父若無其他事,我便回客舍了。”高越黎從蒲團起身,向梅海行禮後離開醫館。
梅海還在被高越黎剛才那話不斷敲打,什麼話都堵在喉嚨裡說不出來,隻能眼睜睜看着他走。
沉沉夜色與山景融合,遠處的燈火像星點灑落千家萬戶。
高越黎邁着步子往客舍走去,不想半路卻殺出兩個程咬金。
薜懷雲見了他,露出一臉驚喜:“阿黎。”
高越黎道:“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宗政攸瞧到高越黎,神色一如往常:“散值了,與懷雲四處走走。”
“是麼?那我不打擾了。”高越黎說完便要走,薜懷雲卻拉住他:“阿黎,難得遇到,不如一起喝一杯?還記得我們當年總愛偷跑出學宮喝酒,半夜回來被先生捉到罰抄的事麼?”
“陳年舊事,不提也罷。”宗政攸道。
高越黎深有同感:“年少輕狂不知事,都過去了。”
薜懷雲忽然很感慨:“是呀,都過去這麼多年,我們亦非鮮衣怒馬的少年郎了。哈,這樣豈不更應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須盡歡麼?六藝比試快要開始,到時可沒這樣的閑暇時光。”
薜懷雲說完就拉起高越黎和宗政攸往另一頭的庑舍走去。
高越黎和宗政攸對視一眼,都默不作聲跟着薜懷雲走。
當年三人就是這樣的相處方式。
想做什麼便由薜懷雲牽線,兩人跟着薜懷雲一起做。想去哪裡由薜懷雲号召,兩個人跟随。
三人前腳經過東庑,進了西庑,長孫琰後腳就橫抱着陳元蘇回到東庑。
陳元蘇把頭深深地埋進自己臂彎,生怕被人瞧見。
幸好夜深人靜沒人看到,否則明日他和長孫琰的關系就會被添油加醋地傳開。
到時候他百口莫辯。
梅萱隻是讓長孫琰小心點照顧他,完全沒想到長孫琰的小心照顧竟然是直接抱起他不讓他沾地。
還真是簡單粗暴的做法呢。
回到屋裡,長孫琰把陳元蘇放到榻上,對他說:“我去瞧瞧阿謹他們回來沒有。”
陳元蘇應聲,長孫琰又囑咐了他幾句才走。
一室寂靜。
說來身為丞相的長孫琰會被人刺殺,那身為皇子的公玉謹豈不也會被人盯上?
如果是這樣的話,剛才長孫琰又為何放心讓公玉謹和南宮紫儀他們一起回來?
不怕公玉謹半路被人殺了?還是覺得南宮紫儀和百裡鴻羲會保護好公玉謹?
百裡鴻羲不好說,南宮紫儀那模樣也不像是會武功的。
莫非長孫琰不是公玉謹那一派的人,所以他很樂見公玉謹被刺殺?
陳元蘇啊陳元蘇,你會不會是小說電視劇看太多了?
陳元蘇暗罵自己一句,不再花心思去考究長孫琰屬于哪一派,公玉謹會不會遇刺的問題了。他躺在床榻上沒一會兒就呼呼大睡過去,完全忘記了要戒備長孫琰。
還好這一夜兩人相安無事地度過了。
次日,陳元蘇和南宮紫儀,百裡鴻羲到了學堂之後,看到公玉謹完好無損地坐在那裡,想來他昨晚也沒遇到什麼事。
不過公玉謹昨晚沒再特地去煩他,陳元蘇還是挺高興的。與長孫琰同住或許并沒有他想象中那麼糟糕。
至少可以防住公玉謹對他發難。
然則長孫琰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在他身邊,他還是要堤防公玉謹突然的親近和關心。
下學之後,公玉謹本想找陳元蘇一起回去,陳元蘇卻早有準備,跟南宮紫儀打過招呼就躲去了醫館。
百裡鴻羲覺得陳元蘇神經兮兮的,還特地囑咐南宮紫儀少跟他來往,不要學他那樣。
陳元蘇要是知道百裡鴻羲這麼看他,他絕對會偷偷在心裡怼百裡鴻羲一百遍。
敢情被病嬌盯上的不是他百裡鴻羲,他當然事不關己高高挂起。若是公玉謹盯上南宮紫儀,看他還能不能這樣無關緊要。
陳元蘇兩手撐着下巴,盯住系着襻膊的高越黎在分揀藥材,問:“高大夫,你是不是也這麼覺得?”
高越黎将曬幹的藥材按品類用途分進不同的小屜裡,并沒有聽陳元蘇說了什麼:“下學你不回庑舍往醫館跑什麼?醫館隻收病人,不收閑人。”
梅海一個人在醫館時,來看病看傷的人寥寥無幾。他完全沒想到今日才剛開工,就來了不少人,都吵着自己哪裡哪裡有問題。他還當學子們真出事了,趕緊接診。一人忙不過來,他又找來高越黎幫忙。
看到最後才終于看明白,這些學子哪裡有什麼問題。都是破點皮,咳兩聲的程度,來醫館主要是沖着高越黎來的。
高越黎那句他有斷袖之癖還言猶在耳,又見如今光景,梅海總算是相信了。
可他十分揪心!不知道自己哪裡養歪,把人養成了斷袖。
他之前還想過,如果高越黎不嫌棄,把梅萱嫁給他,他也十分樂見。
誰承想自己的得意弟子居然是個斷袖?
在這朝代斷袖雖不少見,但隻有娶妻生子才能延續血脈。大多數那種人都是在逢場作戲,最後都會娶妻生子。
當然也有一些不走尋常路,追求自由的人。
不知道高越黎屬于哪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