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是我最能消化的情緒。
可以說它是我的工具,過去也曾是我的盟友,太多事件可以制造出恐懼。比如說失去産生的恐懼,負疚帶來的恐懼,或者遺憾過後沒來由的恐懼。
我見過的戰争遠比新聞記錄的更加殘酷。
一枚炸彈從幾千公裡外飛來,攔截系統發出刺耳的警報,孤船在大海裡躲閃不及,隻能淪為靶心。
從未經曆過炮火的士兵被吓到腳滑,他們跪倒在我面前,甚至睜大了雙眼看我。
我無法描述他的驚恐,更不能說他慘白了一張臉,因為他是黑皮膚,唯一能被白色描述的器官隻有他的眼球。
他們在戰場上意識到了什麼叫恐懼。
不是作訓演練場,不是對靶考試,不是全息模拟炮火,更不是往頭上開一槍後還能睜開眼睛。
他們可能前一秒還拿着望遠鏡眺望,下秒山谷裡的狙擊手就對準了戰友的脖子,等回過神時,戰壕裡就隻剩他一個人了。
死掉的那位,隻能變成國際輿論的棋子,戰略部署的導火索,以及zz之間的讨伐借口。
他們在死亡逼近的那刻意識到了自己的能力。
人類甚至沒老鼠逃亡的腳步快。
所以他們抓住我的褲管祈求我,他們知道我可以震懾住恐懼,我是背叛過人類的猶大。
我可以利用它們,撫平住它,擊退或産生它們。
我慢慢在床邊坐下,“你吃過飯了嗎?”
“沒。”
我看向她,“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傅之揚像個啞巴,對我沉默半天。
我輕拍她從被子角裡漏出來的手背,隻是燈光太暗了,看不清她皮膚的紋路,“你再睡會吧,做好了飯我叫你。”
但我說完話,依舊坐在床邊沒走,在等這句話的回響,與幾秒鐘後才能送達到她的腦袋裡。
我們對望着,傅之揚過了幾十秒悶聲問:“你出差回來很累吧。”
我笑着,“還行。”
“怎麼會還好?”
傅之揚把被子掀開,從床上坐起身,“聲音都啞了,還是我去做飯吧。”
“我可不想吃泡面!”
我按壓住她肩膀,把她推倒在床上,“還是我來吧。”
九月。
高緯度的海濱夏季不算炎熱,但紫外線絕對充足。
基地裡搞了運動會,傅之揚不想參加遊泳比賽,轉頭報名了沙灘排球,根本沒玩過排球,墊了幾天手腕又紅又腫。晚上在沙發上看電視,她也時不時揉腱鞘位置。
偶爾我會給她塗塗紅花油。
她把手搭在我腿上,眼睛盯着電視,任由我牽扯她的胳膊。
傅之揚不怎麼愛防曬。
畢竟是生活在海洋島的人,這裡人對紫外線防不勝防,她整被曬得麥黃,像發酵的啤酒慷。
九月初我聽說她打沙灘排球,特意去商場挑了一副運動墨鏡送她,訓練恰好能派上用場。
她天天帶着帽子,在沙灘上滾來滾去。我站在岸邊看她救球,每次都提心吊膽。
想着那些砂石一旦劃傷她的腿,在皮膚上留下破綻,隊醫報備起來得有多煩,她本人不能下水該有多惱火。
可傅之揚就這麼訓練了十幾天,卻一塊皮都沒蹭破。
傅之揚喜歡喝冰飲料,尤其是電解質水。
這是她當潛水員就養成的習慣,上岸以後不能洗熱水澡,不能喝熱水,要補充大量的電解質。
她會給我發信息,問我下班來不來接她,甚至她會發一個臉紅的表情包,問我能不能給她帶一瓶冰飲料。
我坐在主駕,看傅之揚在車外抖腳墊上的沙子。
“你别弄了,我正好明天去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