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極樂鎮坍塌，衆人在廢墟中找到了重傷昏迷的姜北和北洛，北洛被帶走，姜北也被高幀和唢呐姐弟帶走。

高幀知曉自己丢的那把琵琶在蘇绛城，而蘇绛城又是一座水城，到那處隻能坐船，若是先回盈樂城，又要周轉許久，高幀瞧着姜北的傷恢複得挺快，便決定即刻出發。

路上還遇到了中家人，沒見到中心，倒是見到了阿秀和中呈，阿秀見幾人行路不便，又知道他們要去碼頭，便吩咐家中小厮送他們一程。

高幀卻沒想到這小厮見姜北昏迷，行至路中央時停下來敲竹杠，荒野四下無人，他們之中又沒一個會騎馬的，于是便交了錢。

“那小厮估摸着本來就不想呆在極樂鎮了，走之前不光順走了主人家唯一一輛馬車，還想賺我們一大筆。”高幀語氣有些憤怒。

“就這？”姜北懷疑地問，“這種馬車夫眼中見不了幾個錢，稍微多給個三五十銀錢便覺得自己賺得不能再賺了，我的錢遠不止這些。”

高幀一愣，“...還未講完...”

姜北讓唢呐姐弟給自己倒了杯水，他邊喝邊聽着高幀講述自己的錢是如何被騙光的。

到了碼頭，船還要再等一天，姜北便被二人扛着大喇喇地招搖過市，先是遇到算命的說要給自己算一卦，姐弟兩同意了...

遇到說自己命不久矣要給自己救治的，姐弟兩問他買了一把仙草，給姜北敷了兩天。

姜北絕望：我說怎麼身上有股蔥味兒。

在街上被騙了兩把後，那小地方人都知道了這兩人好騙，便紛紛坐地起價。

客棧老闆：我們客房規定隻能住一人，你們有三人，需得加床位費..

一個房間能塞幾人是客人說了算，隻要能塞得下，帶一百個人都毫無問題。

食肆夥計：客官嘗嘗我們剛從山上獵殺的野豬肉，還有鮑魚海參魚翅..

大哥大姐，這兒一沒山二沒海，哪兒來的野豬和海鮮。

飾品鋪小二：老闆我們這兒的銀飾含銀量都是百分百，童叟無欺..

百分百含銀量容易變形氧化，最高99.9。

船票販子：我這兒一等船票，特價出手..

“不要告訴我這是一等艙。”姜北看着周圍寒酸的環境說道。

姐弟兩睜着大眼點頭，看着無辜樣讓姜北無語。

“當時去的确實是一等艙，但是有别人進來了，說是他們的...”黑白少年道，盯着姜北抿了抿嘴。

姜北幾欲吐血道：“買假票了是吧。”

二人正想說些什麼。

“行了行了，說的我要血崩了。”姜北擺手閉眼，阻止幾人繼續。

“老高你好歹做鬼前是個人，你怎麼也...”姜北還是沒忍住多說了一句，便聽到高幀幽幽地說：“我差點被賣了。”

姜北徹底無言。

得虧之前這兩個小朋友沒有錢，沒有被騙的餘地。

有的時候沒錢也是一種實力。

姜北歎氣。

喝了一口呐呐端來的滾燙茶水，姜北嘴皮差點沒被燙掉一層，他把水杯放去了台面上，朝着那唢呐姐弟揮揮手，擠出一個微笑道：“哥哥姐姐勞煩你們一路護送，現下可以去那椅子上坐一會，休息一下，我和你們高樂師商量些事。”

唢呐姐弟乖乖去了，坐在那兒開始講小話。

這樣就很好。

讓高幀坐在自己床邊，高幀開口便問道：“你為何受如此重的傷？”

姜北覺得事情過于複雜，便搖搖頭，隻是道：“大意了。”

“是弦歌？”高幀問道。

姜北微愣，手指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道：“是，也不是。”

“這是何意？”高幀問。

“有人扮作弦歌的樣子，傷了我和——”再次想起當時的場景，姜北的記憶中卻多了一份畫面，像是突然跳出來的。

恢弘高大的殿宇、飛揚的檐角下看不見頂的四尊碩大神像、廢墟中毫發無損直立原地的供桌，還有…

那穿着白衣衆星拱月被衆人環繞，溫聲問自己有沒有事的——

弦歌。

這是那次聖樂節，是姜北剛來的時候，帶着同樣是剛撿來的貓為了賺吃飯錢，接了個慶典歌手的活，被人擠到聖樂殿前。

然後自己應該是陷入了某種幻境，在幻境之中見到了弦歌。

那時候他們在做什麼來着？

是了，有弟子懷疑自己是魔尊，而弦歌卻說自己不是，不光救了自己還放自己走了。

最重要的是，弦歌應該認識自己。

極樂鎮他來的不算多，卻能記住随意出現的鎮民的名字，記憶應該很不錯。

即便是過去了三五年，眼熟總是有的，那弦歌為何又在極樂鎮裝作不認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