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尊巨型樂器,從左到右排列着。
“喇——”
突然殿内傳出一道刺耳的聲響,像是鏽迹斑斑,許久未曾被人撥動的弦發出的動靜,陣陣泛音傳入衆人耳中。
異常刺耳。
姜北聽聞周圍嘈雜的喧鬧聲陡然停止,轉頭一看。
眼前被血紅色刺到。
在場所有人皆是七竅淌血,鮮紅色的液體一滴一滴落下,打在石闆上濺起一道道血花。
而沒有人哭喊,沒有人移動,皆是靜靜地跪坐在地上,像一尊尊泣血的石像。
姜北還沒來得及看向站在殿前的老頭,便覺得有一股大力将自己擡了起來,兜裡的貓掙紮了一下想從姜北的衣兜裡出來,卻被他按了回去。
“喇——”又是一聲刺耳的弦音。
姜北隻覺得腦子裡翻江倒海,疼得眼前一黑,等回過神來時,他發覺自己并不在殿外跪着,而是到了殿内。
身後的門無風自動,怦然關上,隔絕了室外的光線。
大殿很高,隻有四尊樂器前供桌上的蠟燭搖晃着照亮了近處。
供桌上并無姜北想象中祭祀所用的動物頭顱,而是方才在花轎上見到過的黑白盒子。
此時兩個盒子均被打開,但姜北站起身朝裡面望了望。
什麼都沒有。
姜北摸黑朝着門走去,雖然他覺得應該是拉不開的,但他依舊試了試。
确實開不了。
與此同時,貓終于從姜北的衣兜裡爬了出來,用爪子抓了抓姜北的衣服。
“怎麼了?”姜北問道。
貓:喵喵。
半透明公子又出現了,隻是此時他的神情嚴肅,漂亮飛揚的眼皮掀了掀,墨綠色的瞳孔幽幽地在暗色的室内晃動。
姜北沒聽懂,視線太過昏暗,蠟燭光線微不足道,像是深夜墳地中的鬼火搖曳。
他打了個寒顫,感覺身後有些涼意。
門上有一塊銅制的條闆,此時正被身後的燭光照的反光,姜北卻覺得這其中除了自己,好像還有些别的東西。
!
是一個越變越大的黑點。
半透明公子神情一凜,看向了姜北肩上的貓。
貓墨綠色的瞳孔一閃,張嘴直接咬上姜北的肩,竟生生将姜北拽着離開原本站立的位置。
勁風襲來,擦着姜北的臉過,一陣生疼,卻不見任何東西。
燭火被這風吹的搖了搖。
黑暗中隐約出現些白光,姜北凝神,見到了一根沾着血迹,細弱發絲的琴弦。
一擊未中,大殿内陡然響起一陣刺耳的尖嘯。
姜北看到了殿中的那巨大的胡琴之上,一根琴弦正發出極其輕微的顫動。
聽上去像是笑聲。
尖銳異常的笑聲鑽進了姜北的腦中,他感到一股熱流從自己的眼、耳、鼻中流出。
頭痛的想捶地,姜北聞到了一股血腥味,想到了殿外如同石像一般的人。
身體開始微微發顫,姜北肩上一輕。
血紅色模糊的視線中,他見到了一個人影朝自己走來。
但看不清臉。
對方身材高挺,發絲垂落,身着墨色衣袍,深色腰封之下,垂落在身側的雙手緩緩擡起。
那人距離自己越來越近,是來救我的嗎?
姜北卻覺得自己沒什麼力氣,他努力想睜開眼睛看看對方的臉。
還是模糊一片。
額間突然附上柔軟溫熱的觸感,姜北覺得有東西抵在自己額頭上。
姜北往前伸了伸手,卻隻觸碰到一片虛無,淡淡的呼吸聲拍打在臉上。
被之前刺耳的聲音搞怕了的姜北下意識往後一瑟縮,卻被牢牢按住,耳邊同時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
“别動。”音色有些重,但聲音卻是輕輕的,像是羽毛拂過耳邊。
額間像是有股溫和的力量傳進四肢百骸中,耳邊也逐漸聽不到聲音,本應失血而打顫的身體逐漸平穩。
姜北頭暈目眩的感覺稍微好上一些,耳中和鼻中溫熱流動的感覺也少了許多,隻是依舊有很濃郁的血腥味。
眼前的血紅色還未散去,面孔近在咫尺,卻依舊模糊得難以分辨,隻能見到看上去冷峻的輪廓。
頭已經不疼了,但姜北的意識卻有些飄散。
不知道什麼時候失去的意識,姜北是被人喊醒的。
“公子?”
“公子?”
姜北提了提眼皮,一下子沒提起來,但意識已經醒了過來,一段對話傳入耳中。
“大師兄,真的不用将他捆起來帶回去審問嗎?”
“是啊大師兄,那魔尊定然附在他身上了!”
對面沉默良久後開口道:“不是他。”
“怎麼會?大師兄你是不是弄——”
“我都說了,不在他身上!”被稱為大師兄的人朝着一旁其他人大聲道,神色有些偏執。
看着周圍的同門師弟均是一愣。
大師兄素來文雅,從不對人發火生氣,連說話都是溫和的,怎的今日如此激動?
雖說如此,但在場無一人敢再問。
那大師兄好像覺得自己有些失态,語氣變得更加柔和道:
“那魔尊一向狡猾,方才那是他的虛影,他并不在此處。”
衆人齊齊點頭說是。
心想着這才是他們心中的大師兄,便又開始紛紛恭維起對方。
姜北覺得有人用指尖在自己的額間輕點。
是方才那張看不清臉的人嗎?
姜北睜開了雙眼,他躺在地上,眼中是一張俊俏的臉。
這人看着應該是個男人,卻有些女相,一雙秋水蕩漾的眸子,紅潤的嘴唇,還有不高卻挺直的鼻梁,身上背着一把琵琶,身着白衣。
十指蔥白卻不失有勁。
一張臉便是在周圍穿着同樣白衣的人間脫穎而出。
看上去便是一副仙人模樣,就是總感覺哪兒有些奇怪。
半透明公子不知何時出現,蹲在姜北身側,他看了眼邊上的白衣,沒什麼停留便收回了視線,嘴角露出嘲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