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爐城更是熱得令人着不住,卞持盈夜裡熱得睡不着,是容拂一下一下扇着蒲扇,哄着她睡去的。
這日下着雨,沖散了暑氣,莫名又帶來了兩分寒意,令人措手不及。
“真是奇怪。”遲月摸了摸手臂:“爐城這天兒讓人摸不着頭腦。”
覃明善提着果籃進了屋來:“之前你沒聽珂娘說嗎?爐城就是這樣,陰晴不定。”
卞持盈正在穿衣,她捋了捋一頭青絲:“我預備一會兒出去逛逛,你們自己随意。”
遲月揉揉眼睛:“我想睡一會兒,夫人。”
卞持盈笑:“你睡你的。”
她看向覃明善:“嬷嬷也歇着吧。”
不多時,卞持盈和容拂攜手出了院子,去往人來人往的大街。
早起下了一場雨,沖散暑意,更添涼意。卞持盈穿着一件素色長衫,與容拂攜手走在街頭。
其實卞持盈不太能吃得慣爐城本地的吃食,但好在這邊有很多蜀州人,所以在飲食上面沒有什麼不便。
眼下時辰還早,街上大多少是出來買菜的人。
早市鬧熱,到處都是吆喝叫賣聲、交談聲、笑罵聲此起彼伏,聲聲入耳,煙火氣十足。
卞持盈左看看右看看,覺得十分新奇。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即便是之前微服私訪,她也沒有在清晨時分在大街小巷閑逛。
“要不要吃馄饨?”容拂問她,指着前邊兒的一個攤子:“那裡的馄饨味道不錯。”
卞持盈挑眉:“又是跟誰打聽出來的?”
容拂笑着摟過她:“先前與客棧的賬房先生聊了幾句,他提過一嘴,我便記下了。”
這時,幾個小孩兒從他們身邊笑着追逐跑過,幾雙腳踏過水坑,濺起水花。
容拂眼疾手快,迅速将卞持盈攬過一旁,那水花便濺在他衣衫上,水迹斑駁間,夾帶着泥土。
看着那幾個小孩兒遠去的身影,卞持盈無奈地轉頭,與容拂對視一眼,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他們在馄饨攤前坐下。
“若是這兒味道真不錯,那便給她們帶早飯回去吧。”卞持盈如是說道。
容拂拿帕子擦了擦她身前的桌子:“覃姑姑她們都早起吃過了,需不着帶。”
她遂不再多言,兀自打量起這馄饨攤。
攤主是一位婦人,她主要是包馄饨,還有兩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她們一個負責生火打雜,一個負責煮馄饨算賬收錢。攤子很幹淨,處處整潔。
“來啦!”小姑娘端着兩碗馄饨上桌,笑眯眯對他們開口:“兩位客官,一共十文錢。”
容拂拿錢結賬,卞持盈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問她:“你會算賬嗎?在哪裡上學?”
自元嘉元年以來,她一直想要提高女子的處境,而讓女子讀書認字,自然是其中重要的一環,她花了不少心血和彌深研究要如何推進此事。
“會一點。”小姑娘落落大方地接過容拂遞來的銀錢,朝卞持盈笑笑,頰邊梨渦嬌憨:“我在城北的學堂上學。”
城北?離這兒可不近。
卞持盈:“那不是每日很早就要去學堂?累不累?”
小姑娘搖頭,眼睛很亮,裡面盛着生生不息的希冀和期盼:“不累,再早也不累,我喜歡上學。”
婦人在叫她,她朝二人彎了彎眼睛:“二位慢用。”
卞持盈看着她的身影,莞然一笑。
“這馄饨名不虛傳。”容拂笑着望向她:“快嘗嘗,你一定喜歡。”
卞持盈吃了一個後,滿意點點頭:“果真是不錯,湯汁鮮美,馄饨肉餡緊實入味。”
“咦?”有女子疑惑又驚喜的聲音遞來:“崔姐姐?”
卞持盈微怔,她放下調羹,聞聲望去——一位模樣熟悉的女子正驚喜地看着她。
“您是……”卞持盈看着她的模樣,分明覺得很熟悉,但卻又想不起來。
女子走近坐下,咧嘴一笑,嘿嘿看着卞持盈:“我是戴玉山呀!”
這個名字一出,卞持盈便想到曾經在鄖縣的光景。
她笑意漸漸:“是你啊!不過——你兄長呢?”
跟記憶裡意氣風發的少女不同,眼前的戴玉山更沉穩了,眉目更睿智了,她還是梳着未出嫁的女子發髻。
“他成家了。”提起兄長戴玉成,她嘟起嘴:“以前說好的一起闖蕩江湖,結果就這麼把我給扔下了。”
卞持盈吃了幾個馄饨後,将吃不下的馄饨推去容拂那兒,笑問她:“那你現在一個人在闖蕩江湖嗎?一個人不害怕嗎?”
戴玉山搖頭:“我雖一個人,但一點也不害怕。”
她眸光微動,看着容拂。
卞持盈莞爾:“這是我夫君,姓容。”
容拂擡首看向戴玉山,溫文爾雅:“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