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我聽不明白。”卞持盈竭力按捺着心底的波瀾。
龔娴:“就如字面意思。”
她垂眸看着發僵的指尖:“殿下重活一世,而我,已經重活好幾世。”
卞持盈:“......”
這事離奇,她雖相信,但還是有些不能想象。
喝口熱茶定定心神後,她擡眸望去:“開端是什麼?是誰害了你?我的意思是,你第一次殒身,是什麼時候?”
“重生太多次,記憶早已模糊雜亂,我不記得年月了。”龔娴歎了口氣:“開端卻是記得的,尤記得,彼時宮宴,我進宮赴宴,宴會間隙,我誤闖無名小院,無意偷聽到,太後要對你動手,驚慌失措時,被太後發現,就地格殺。”
“然後是第二世、第三世、第四世......”
“每一世,我想盡了各種辦法都難免一死,即便是我不出門,也會被倒下的蠟燭引起的火災吞噬,再醒來,便是新的一世。”
“後來我才驚覺,每一世我的死期,都是同一天。”
她看向皇後沉靜的眼眸,與其異口同聲——
“昌安四年,臘月初三。”
這話落下後,屋中沉寂許久。
龔娴深吸一口氣,才緩緩道:“若我猜得沒錯,殿下上一世,是昌安四年,臘月初三殒身的,對嗎?”
卞持盈颔首。
龔娴又問:“殿下為何殒身?”
卞持盈反問:“你是懷疑你的不斷殒身重生,是因為我?”
“是。”龔娴歪着身子,扶額垂眸,灑在地上的明媚秋陽,印在她眼底:“在我那重生數十次的倒數第二世,也就是上一世。上一世的昌安四年臘月初三,我尚未殒身時,宮裡傳來消息,稱皇後殿下崩逝,彼時我才幡然醒悟,原來我的生死,是與皇後殿下緊密相連。”
卞持盈沉默許久,久到地上那抹秋陽從龔娴眼底移開,最後落在她自己身上。
看着衣裳上的陽光,卞持盈伸出手,讓那抹陽光落在掌心,又過了不知多久,她才徐徐開口:“上一世,我死于晏端之手,他将我毒殺。”
話畢,她擡起頭來,清透似琥珀的眸珠望向龔娴:“如今你知道了,我的那些狼子野心、那些大逆不道,是從哪裡來的。”
龔娴沉默片刻,須臾,她道:“殿下不用擔心,這一世,我們會活下去的,這天下,勢必也是殿下的天下。”
她眼眸裡閃着堅定的光芒:“上天如此安排,想必也是憐惜殿下,想要殿下活下來,做一代明君。”
卞持盈笑笑,她看着指尖跳動的燦陽:“所以我要好好活着,不辜負上天一片苦心,然後,我會将寶淳教好,教她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再将皇位傳給她。”
龔娴亦道:“我也會将我畢生所學都教給小殿下。”
九月廿八,晏端終于回宮。
他見行李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便怏怏去了昭陽殿,方進殿門,便被正在玩樂的寶淳狠狠撞退了好幾步。
晏端頓時臉色陰沉,他穩住身子,負手而立,嚴厲斥責:“誰準你在殿内奔跑亂撞的,真是胡鬧!”
寶淳站在一旁,絲毫不觑他的冷言厲色:“是我不對,撞到了父親。”
說罷,她便敷衍地行了個禮,掉頭就走了。
徒留晏端站在原地,瞠目結舌。
見她蹤迹快沒影兒了,晏端這才反應過來,破天荒地叫了她的大名,冷聲喝道:“晏淑陶!你給朕站住!”
寶淳站住腳,慢吞吞地轉過身來,一張圓嘟嘟的小臉面無表情:“父親還有何示下?”
“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晏端指着她大罵:“晏淑陶,朕看你是這個公主當膩了是不是!”
寶淳:“是不是又如何?父親眼裡可曾有過我這個女兒?想來是沒有的,有時我也在想,可能父親都忘記了自己有個女兒吧。”
晏端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接話。
彼時卞持盈正在金銮殿,與彌深說話。
“殿下這一去,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彌深委屈地看着她,眼裡滿是不舍:“殿下回來,還記得我嗎?”
卞持盈正在批折子,哪裡有閑工夫搭理他,聞言便随口道:“自然是記得的。”
見她看也不看自己,彌深更委屈了,心中的酸澀飽脹都快溢出來了。
又見她手上沒有停過,更思及二人将要數月不得見,頓時便急了,腦子一熱就沖上前去,走到她身側,拿住她的右手腕,不許她動彈。
卞持盈詫異,她下意識轉頭看去,卻見他莽撞親來,她一驚,連忙往旁邊一躲,那個吻最後落在了她頸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