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夏日,但因着是清晨,暑氣還未出來,所以并不炎熱。
寺中已經有不少香客了。
郭雲香擦了擦額角的細汗,挽着嫂子往前走去。
看了一眼後邊兒牽着女兒的丈夫,郭嫂子回過頭來,看向身側的小姑子,歎了口氣:“香香,你哥哥也是為了你好,你與彭摯成親多年無所出,常常因為一些小事吵架,日子過成這樣,你哥哥怎麼能不擔心呢。”
“無所出才好呢!”郭雲香輕蔑哼笑:“若是有了孩子,恐怕我吵了架隻能縮在屋子裡一個人嗚嗚地哭,如今我沒有孩子,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誰也不能妨礙我!”
“嫂嫂你也替我勸勸哥哥。”郭雲香滿不在乎道:“我日子過得好着呢!我與彭摯能過就過,不能過就和離,這世上男子多了去,我為什麼要在他身上耗費心思?”
“話不是這麼說的。”郭嫂子語重心長地繼續勸着她:“俗話說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與彭摯多年夫妻,多多少少也是有點情意在的。你啊!就是嘴硬,很多事情明明你嘴上軟一點便好了,可你偏偏不肯罷休。”
郭雲香一臉不可置信:“憑什麼要我服軟?憑什麼不是他服軟?”
郭嫂子就知道她會這樣說,剛想說出打好的腹稿,忽而目光一凝。
“怎麼了?”郭雲香順着她的視線看向前方,神色亦是一愣。
郭嫂子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喏,你看,人家這不是來服軟了嗎?”
人群中,眉目清秀的彭摯着長衫,正與仆從說着話。
郭雲香看着他那副清潤模樣出了神。
“必然是妹夫聽說了你的行蹤,于是也悄悄跟來了。”郭嫂子再勸:“等會子人來了,與你說好話服軟,你不要梗着脖子說那些渾話,最好是依着他的話,将台階下了,可明白?欸,你們二人都犟得很,偏生又湊一處去了。”
郭雲香看着前方人頭攢動,扯扯嘴角,移開視線:“人家根本不是來尋我的。”
郭嫂子一急:“怎麼會!”
她往人群中瞧,果然沒瞧見彭摯的身影。
“想來是此地人多眼雜。”郭嫂子見她有些低落,有些不忍:“或許是想着在人後去尋你說話,你且等着就是,若他尋來,你須得記得我的話。”
“不要太驕傲了,香香。”
郭雲香垂眸看着腳尖,少頃,才點點頭:“我記下了。”
郭嫂子這才眉開眼笑,與一旁的丈夫交換了目光。
“郭娘子。”一道女子聲音傳來。
郭雲香扭頭看去,見宗鸢走了過來,神色淡淡:“宗娘子方才的稱呼似乎有些不妥。”
宗鸢甜甜笑道:“是我習慣這樣喚你,一時記不住你已經嫁人了。”
郭雲香冷冷睨着她:“宗娘子不妨去找太醫看看腦袋,我嫁人已有幾年光景,你莫不是糊塗了。”
宗鸢也不惱,隻笑笑:“郭夫人别惱,我這不是見你總是在郭家待着,還以為你依舊是雲英未嫁的娘子呢。”
郭雲香總是與夫婿彭摯吵架,一吵架便回娘家待上個三五日。
“家裡兄長總是擔心我。”郭雲香看着她,皮笑肉不笑:“所以我隔三差五便要回家與兄長嫂嫂說說話,待上幾日。隻是可憐宗娘子,兩位兄長都已不在人世了,即便日後嫁了人,想回娘家找兄長說話,也是不能夠了。”
宗鸢的兩位兄長——
宗非死于春蒐,時至今日也找不到線索。
宗恪死于金銮殿,被皇帝下令杖責,卻因身子骨太弱,沒能受得住。
“你......!”宗鸢險些咬碎一口銀牙,她最是讨厭有人提起她的兄長,更遑論這話還是從她最讨厭的人口中說出來的。
郭雲香見她這般,便得意翹起嘴角來。
“你得意什麼?”宗鸢很快收斂情緒,看着她,淺淺一笑:“得意一時有什麼用?長長久久地得意才是真本事!”
“啊?”郭雲香假意作痛惜狀,演技浮誇:“那宗娘子想來是不會長長久久地得意了,畢竟,永失兩位兄長之痛,不是輕易能消弭的。”
宗鸢臉色鐵青,盯着她半晌,忽而發出陣陣冷笑,旋即重重拂袖而去。
她前腳剛走,郭雲香後腳便撫掌大笑,絲毫沒有收斂。
宗鸢停在拐角處,回身看去,将郭雲香那副小人得志模樣盡收眼中,她僵硬地動了動嘴角,目光惡毒:“笑吧,我看你能笑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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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中香客逐漸多了起來,有的還往後山來了。
卞持盈去了後山中的小閣樓上,居高臨下,俯瞰山間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