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持盈眼眸一眯。
寶淳自她懷中起身來,從旁邊取來毽子,拉着遲月出去玩毽子去了。
龔娴想要見她?
卞持盈揣摩着她的用意。
自己是後宮之主,龔娴應該知道,她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自己的眼睛。所以,即便是這樣,她也依舊去費盡心思去偶遇晏端。絲毫不懼被自己得知的下場。
龔娴身上有秘密。
事情突然變得有意思起來。
卞持盈還未探查清楚龔娴的目的,便被晏端纏上了。
“母後病了,我們為人子女的,定是要日日服侍榻前。”他這樣說。
卞持盈聽着好笑,他如今竟也用這樣的托詞來糊弄她。
見她不說話,晏端皺眉催促她回應:“母後好些日子沒見着你了,你去陪陪她老人家,朝中的事你暫且不用管,朕會看着辦的。”
皇後冷冷看着他,眼中絲毫沒有情意:“怎麼?陛下是嫌我管得太多了?可陛下别忘了,當初讓我管的人是你,如今嫌我管得太多的人也是你!”
晏端一下沒有話說了。
過了許久,他才苦澀道:“皎皎,朕并非此意。”
他上前去,坐在她身側,意圖去牽她的手。
卞持盈猛地收回手,将身子側向一邊,不睬他。
“朕當真毫無此意。”晏端不知道該如何去跟她解釋,隻有笨拙地重複道:“朕不是這個意思。”
他不想眼睜睜看着皇後死去,但他又沒有法子阻止太後和開國侯,所以他想着,讓皇後和太後同處一段時日,或許能讓她們想起曾經在王府時的溫馨時光,從而化解恩怨,重歸于好。
前提是,皇後必須回到後宮,不要再将手伸去前朝,那是男人的天下,她一個婦道人家,不該摻和。
卞持盈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也不想知道。即便是知道了,也隻會嗤之以鼻。
“宗家的事陛下打算如何處置?宗非雖已被人害死,但其罪行仍在,陛下要如何處置?宗二夫人明明知道宗非所為,卻包庇其犯罪,該如何定罪?”
“太仆寺的人擅離職守為事實,卻又是被奸人所害,陛下當如何裁度?”
“還有我遇刺的事,陛下要怎麼着手去查?”
一樁樁、一件件事說下來,晏端聽得心裡煩躁得緊。他最是讨厭處理這些事了,也讨厭上朝,更讨厭金銮殿批奏折那個地方。
“這樣吧。”皇後似笑非笑看着他:“我放手一個月,全心全意服侍母後,前朝與後宮,陛下看着處理,我就不插手了,以免被有心人知道,說我管得太多了。”
夫妻多年,卞持盈最是知道她這位丈夫的軟肋和要害。
果不其然,她一說出這番話,便遭到了晏端的反駁:“這如何使得?朝中很多事都由你我共同裁斷,若你缺席,單憑朕一個人,如何去把控?”
“......朕的意思是,朕處理政事的确是遊刃有餘,但難免有分身乏術的時候。”
“至于你口中說的,什麼‘管得太多’,純屬是無稽之談,你莫要放在心上。”
說到最後,晏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長歎一聲:“皎皎啊,你為朕、為晏家,為這天下殚精竭慮做的事,朕心裡都有數,朕都看見了,沒人敢對你置喙,你放心。”
這話,晏端有七分真心。
他不是沒有心,也不是瞎子。開國三年,皇後夙興夜寐,勵精圖治,為國為民,做了很多。金銮殿火燭常常燃至天明,案上那一沓高高的奏本逐漸減少,樁樁件件的疑難雜症得以解決,這些,都是皇後所為,她為了他,為了這天下,實在是做了太多了。
這也是晏端不想讓她香消玉損的緣故。
“我隻是讓你多陪陪母後。”晏端語重心長說道:“母後也想你多陪陪她,她一個人,在這寂寞深宮之中,孤單得很。”
卞持盈笑得意味深長:“孤單?我瞧着前一陣兒,慈甯殿人來人往,門庭若市,簡直熱鬧至極,母後怎麼會孤單?”
晏端沒聽出她話中深意:“那時朕也是沒有法子,母後病重離不得人,朕隻有守在慈甯殿,讓朝臣進慈甯殿議事,也沒有耽誤什麼事兒。”
“對了。”他忽然岔開話題問道:“你腰上的傷怎麼樣了?”
卞持盈:“早已結痂了。”
“唉。”晏端歎氣:“連你都受了傷,可見當時情況之兇險。”
遲月瞧不來他這幅假惺惺的樣子,故意說道:“陛下也沒問殿下是怎麼受傷的,怎麼就知道兇險了呢?”
是了,自打皇後回宮至今,晏端沒有開口問過那日在獵場的情形到底如何。
遲月分明是想說他對皇後敷衍不上心,可卻被他品出了别的意思,心裡猛地一跳,還以為刺殺皇後的計劃露餡兒了,又見皇後面色淡然,他一下就放松了下來。
計劃雖失敗了,但皇後不會猜到這是他們的手筆。
皇帝面色幾經轉換,終于恢複平靜,他看向安靜的皇後,剛想開口說什麼,便見宮人匆忙而來,驚慌失措。
他不悅訓斥:“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宮人看都沒看他,隻看向皇後,焦急道:“皇後殿下,夫人病得厲害,說是熬不過今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