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豔陽高照,驅走了幾分早春的寒意。乳母帶着寶淳在院子裡曬太陽,卞持盈坐在檐下,看着院兒裡的女童,面色安靜。
金燦燦的陽光灑在她眉眼上,照得那雙琥珀似的眼眸熠熠生輝。
卞持盈的眸珠比旁人的要淺一些,也是這特别的眸珠,為她更添清冷之色。
“我和晏端離心,你們該是有所察覺。”她忽然開口,令一旁的遲月和朝玉都驚了一瞬。
“我告訴你們,隻是讓你們在言行方面多顧忌一些。”
皇後的聲音無波無瀾,平鋪直叙。
遲月和朝玉對視了一眼,二人心情複雜。
這對青梅竹馬、少年夫妻,最終還是沒能熬過世俗,變得與那些尋常夫妻一樣,并無二異。
“那殿下。”遲月問:“您和陛下之間......我們該如何把握分寸?該如何斟酌?”
畢竟離心也有輕重之分。
卞持盈目光始終落在寶淳身上,她聲音輕輕落在早春的暖陽裡:“我與他,不死不休。”
遲月和朝玉這下被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到底是什麼緣故,讓這對夫妻竟是走到了這個地步?
寶淳玩得很開心,院子裡灑滿了她的歡聲笑語,她的笑意和金黃的陽光融和,最後落在皇後的眼底。
過了好一會兒,遲月才清了清嗓子,問道:“殿下為何不讓我們的人填補給事中和戶部侍郎的空缺?是在顧忌陛下嗎?但我覺得,以殿下的手段,必能讓此事辦得悄無聲息。為何要放彌遠和黎慈上去?他們持中立,不是我們的人用起來會不會棘手?”
卞持盈聞言,輕輕一笑:“誰說不是我們的人?”
彌遠......是老熟人了。卞持盈想起往事,神色有些恍惚。
彌遠的堂弟,是當朝大理寺卿彌深,彌深此人,桀骜不馴,張揚熱烈,才幹本事不小,脾氣卻是大得很。
早年間,卞家與彌家為鄰,卞持盈和彌深往來頗多。
後來年歲漸長,少年少女情窦初開之時,彌深向她表明心意。可那時,卞持盈一心都在晏端身上,看不見旁人,故而婉拒。
再後來,二人漸行漸遠,鮮少往來。
而往事隐秘,誰也不知,包括遲月和朝玉,更遑論旁的人。
上一世,卞持盈沒死之前,彌深再吐情意,更放言:彌家可以為皇後所用。
思及往事,卞持盈幾番考慮之下,才向晏端推薦彌遠。
至于黎慈......
記得開國那年,朝局動蕩,局勢不穩,卞持盈廣納天下賢士,不拘一格降人才,其中就有黎慈。
那日二人煮茶長談,黎慈對她一訴衷腸,直言對她的尊敬和欣賞。為官後,他對皇後的言行舉止、奏折文書,絲絲縷縷,暗藏仰慕之情。
其中是否蘊含男女之情,恐怕隻有他自己知曉。
所以彌遠和黎慈,卞持盈很放心擢升他們。她是多疑,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也是明白的。
給事中和戶部侍郎的任命文書很快下來了,蓋的是皇帝的印章。
朝中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浪,翻湧兩下,很快就平息下去了。
晏端近日頻繁出宮,引來不少異議。
有傳言說,皇帝或許是被宮外的女子勾去了心魄,所以才會頻頻出宮相會。
這傳言很快便被人給否了,畢竟帝後情深似海,皇帝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卞持盈漠不關心,她知道,晏端出宮,純粹是因為外邊兒好玩兒,不會有一群人管着他,也不會有政事來煩他。
她穩坐金銮殿,打開一本本奏折,處理一件件政事,聚精會神。
這時,有宮人來禀,說大理寺卿有案奏報。
皇後擱下筆,眼底暈開層層疊疊的紋波,她颔首:“允。”
很快,有人逆光進了殿中來,洩進殿中的天光勾勒出他高挑的身形。
卞持盈靜靜看着大理寺卿走近。
他頭戴玄黑幞頭,穿着绯色圓領官袍,身姿挺拔如松,再看其面容:神采奕奕,眉目灼灼。
彌深朝卞持盈行禮,恭恭敬敬,随後,郎朗開口。
“殿下,臣就京兆府尹褚改徇私枉法、草芥人命一案奏報如下,此案已複核人證、物證,犯人褚改判以死刑,于今年冬月初五行刑。”
皇後:“與曹敏平、周佺是同一日行刑?”
“禀殿下,是如此。”彌深看着條案邊沿,眸光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