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東西飛快從小腿上蹿過。
白檀心底猛地升起一股絕望,一時間渾身有如萬針刺下,密集的孔眼叫人窒息!
她止不住地顫抖:“有,有老鼠!”
雙手還緊緊握住那對鈴铛,好似老祖宗能從鈴铛裡跑出來幫她捉鼠一般。
铛铛似被噎住。
良久才應:「……小白,首先你是隻貓。貓是老鼠的天敵,血脈壓制,你怕什麼?」
白檀當然清楚自己不該恐懼。
可當年被扒去皮毛,落入陰渠遭碩鼠撕咬緻死,在她心中留下無法磨滅的陰影。那是她生平第一次面對死亡,也是她身為仙山靈貓的絕世恥辱。
作為世間獨一無二的九尾白玉貓,她要如何面對這不堪的過往?
「得了,矯情什麼!」
「先起身,穩心神,容我感受一下此地氣息。」
白檀踮着右腳,聽話地站起身。承受着全部體重的左腳,幾乎要陷進淤泥中。沒想到那老鼠竟膽敢繞着她的左腳蹿上身來!
「别動!它并無惡意!」
尖叫聲卡在嗓子眼,她僵硬着一動不敢動,烏黑雙瞳在眼眶裡不受控地發顫。好在老鼠隻爬到她腰上轉了一圈,又蹿下地去,一眨眼竟消失在井中。
「追!」
“啊?”
「此鼠消失之處必有出口!」
“啊?”
「你啊什麼?此鼠體型圓潤而肥大,不似一般人間凡鼠,藏身之所必有玄機,還愣着幹嘛!」
“老祖宗,我害怕得動不了,腿麻了。”白檀哭喪着臉拒絕,“再說了,老鼠洞我也進不去啊!”
「白玉貓天生軟骨,穿過比軀體小十倍的洞穴亦不在話下。别找借口,那玄機或能救你于水火。」
白檀不情不願地蹲下來。
沒一會兒,還真在井底發現一處洞口。她化回原形鑽進去,地洞後是曲折下行的狹窄地道。地道盡頭豁然開朗,竟出現一片幽深暗潭。
小白屈着右後足,趴在潭邊舔了口水,好生清甜冰爽!
「這潭水似乎蘊含靈力,或有療傷健體之效,你且下去試試。」
小白将信将疑,倒過身子将那隻受傷的後足緩緩探下水。潭水冰涼,叫她皮毛一緊,很快痛感明顯減弱。她擡腿一瞧,傷口的血竟止住了!
“撲通”一聲,小白躍入水中。
冰涼的潭水一圈圈沖擊着她的身軀,不多久,那刺骨寒意竟逐漸散去。
「這方寒潭的确能助你療傷,你體内吸收的靈力則助你抵禦寒涼。這或許是遺落在人間的靈泉,若那老鼠常飲此水,體格健碩便不奇怪了。」
“喵嗚~!”才半盞茶工夫,小白便化出人形。
她捋起頸間如瀑的長發,垂眸欣賞起潭中倒映的臉孔——此前無暇細看,這會兒一瞧,小模樣長得不賴嘛,不愧是喵喵我呀化的形。
铛铛幽幽道:「瞅啥呢,還不去打坐修煉!」
白檀“哦”了一聲,磨磨蹭蹭找了處潭水沒過的圓石,裝模作樣開始修煉。
*
長夜漫漫,美酒醉人。
澤蘭将雙頰紅透的芙蓉抱上床,轉身翻窗而出。
依照芙蓉所述,那位小娘子是梁四娘在城外南郊梧桐林挖的寶貝。
去年方入冬,梁四娘以重金求得靈簽。
簽解曰:“城外南十裡,梧桐樹下掩白玉,可堪一用頂三年。”頂三年的白玉寶貝,想來價值連城。沒成想,白玉沒挖着,卻在一棵三人合抱的老梧桐下挖出個“白玉睡美人”。
待澤蘭找到那棵“掩白玉”的老梧桐,涼月已落。
林中白霧茫茫,寒露深重。他費了番工夫左右勘察,意外發現此林暗藏玄機。
除卻這棵約有千年樹齡的老梧桐外,周遭梧桐幾乎不足百歲。若以千年梧桐為陣眼,其餘樹齡小的梧桐畫點為陣,輔以九天息壤為媒,或許能催生一道化腐生肌之複活法陣!
澤蘭蹲在老梧桐下,企圖尋到九天息壤之殘土,卻無甚發現。回想花樓中那匆匆一瞥,澤蘭不禁暗生思量。
是巧合嗎?
如若不是,那小娘子她……
晨曦初露,林中白霧漸漸散去。
天外降下一道銳利鷹鳴,黑壓壓的大鳥當空盤旋,兩翼巨大足逾丈寬!
澤蘭擡眼一望,随之輕喟——東躲西藏三十年,還是甩不掉這難纏的鷹爪。也好,或許當下便是了斷的好時機。
蒼鷹俯沖而下,直奔澤蘭頭顱而去。所經之處,枝杈盡斷。
少年踏地躍起,坐上老梧桐的粗壯枝幹,晃起雙腿揶揄道:“久未謀面,何必一上來就使殺招?寒暄兩句不好麼~”
那蒼鷹拍着巨翼停在樹前,鷹身化作人形,卻未收起背後龐大的雙翼,似是準備随時沖擊獵物。
“寒暄便免了吧。”鷹眼犀利逼人,語調淡漠卻恭敬,“臣自西蜀一路追尋殿下,至極北嚴寒,至南蠻毒障,至東海仙山,再至中原城邦……三十年來,該說的話早已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