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怎麼想都想不明白,自己都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為什麼穆雲舒始終都像個沒事人一樣,明明和她息息相關,卻又仿佛事不關己。
棠溪家族的命運、前輩們為她保駕護航,這些她都不為所動。
為什麼親手斬斷現在所有的一切,卻還是不肯回來。
“我恨你,我恨死你了!”辛夷崩潰地哭喊,“你根本就配不上我父母和那些長老的犧牲,你更不配做家族最後的血脈。”
穆雲舒靜靜地等她說完,眉眼很淡,聲音也輕得如風拂過:“我在想,如果我快死了你會不會是最着急的一個。”
空氣仿佛凝固,穆雲舒的話伴着秋日微涼的風在耳邊回蕩,仿佛整個人墜入雲間,辛夷頭有些暈,看整個世界都不真切。
穆雲舒就站在她對面,眉眼微彎,是少有的溫柔,又向她走近一步:“與其說,是恨我讓你的父母離世,還不如說,是我辜負了你們的期望,恨我不争氣。”
藏匿在心中難以言喻的東西背穆雲舒直白地說出來,敏銳程度讓辛夷瞪大了雙眼,本就浸滿淚水的眼眶落下一滴豆大的水珠:“你……”
穆雲舒嘴角彎起一抹極淺的弧度,細細為她解惑:“不然,為什麼你會在改名換姓改頭換面之前,把父母拼死得到的消息,傳給棠溪家族剩下的人。又為什麼你明明知道那麼多事情,吧千悠他們知道的還要多,卻偏偏不知道blue酒吧和我相熟,根本不可能和季淵川合作。”
“其實,說到底,你才是那個最想我回來的那個人吧。如果沒有你……”穆雲舒偏了下頭,瞥向庭院後探頭探腦的幾個人,繼續說,“他們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告訴我。”
辛夷嘲諷一笑,順着穆雲舒目光看去,隻能看到幾個迅速收回的腦袋,不知是誰,因太緊張腦袋撞了下“啊”了一聲。
又是沉默,連後面的人也沒有說話了。
初秋時分,溫度并不低,她還穿着短袖,包括千悠他們三人也是,隻有辛夷,一年四季都穿着長袖和長褲。
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疤痕,新傷舊傷疊加,幾乎每一塊好肉,曾經,穆雲舒誤以為是自殘所緻。
穆雲舒輕輕握住辛夷的一隻手,眼裡的心疼凝成實質:“很疼吧。這麼久以來,你一個人辛苦了。”
辛夷一怔,更多的淚水湧了出來。
“哈……”
她怎麼都不會想到,最了解她的人,竟然會是她一直口口聲聲最恨的人。
為了能夠更多知道一點穆雲舒的事情,她自家那個地下室,效仿父母,以鮮血為引,穆雲舒的經曆、馬甲、很多很多的事情辛夷都一清二楚。
高三時,更沒有被欺負威脅,是她自己反過來利用别人,接近穆雲舒。
唯一真實的,生活的窘迫,也是她自己在折磨自己。
因為隻有痛苦,烙印才能深深印刻在骨髓,記憶也才最深刻。
克制不住的抽泣聲傳來,穆雲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辛夷擁住。
“我很想恨你,我是真的很想恨你,可我不能,我不能對不起我的父母,穆雲舒,我一遍又一遍的說服我自己該恨你,可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為什麼那麼輕易的就讓我走到了你面前,讓我那麼輕易的就自以為是的報複成功。”
“我自以為我成功刺激到你了,可我一點都不覺得痛快,為什麼你就是不肯回來,是我們不夠好嗎?你什麼都不需要做了,為什麼不肯回來?為什麼啊?”
為什麼,連穆雲舒自己都說不明白。
如果說,最初棠溪家族心有不甘,想要等到那個具有特殊意義的人回來重振家族,可是幾代下來,當初活下來的長老看着一輩輩人的成長,建立起了新的不同的勢力,在各個地方安定下來,執念也随之散去。
他們不是認了那個荒唐的滅頂之災,而是不希望看到那麼多的後輩一直活在壓力和責任當中。
活下去,平安、快樂、幸福地活下去,才是棠溪家族的宗旨。
人在,家族就永遠都在。
身後有腳步聲靠近,穆雲舒和辛夷保持着擁抱的姿勢誰都沒有動,辛夷還埋在她懷裡低聲抽泣,雙臂微微顫抖,不肯撒手。
千悠“哇呀”一聲,跑過來:“我也要抱抱!”
程墨見狀,眼睛睜大,也加快了腳步:“那我也要抱。”
不過他也隻抱了千悠。倒是白青澤走到幾步遠的距離,就沒動了。程墨還抽出一隻手來招呼:“兄弟,來啊。這種機會可是很少見的。”
白青澤:“……不用了。”
就這樣,四個人就這麼奇奇怪怪的抱在了一起,彼此的溫暖彙聚在一起,又傳遞給了每一個人。
友情,有時候是個很奇怪的東西。愛與恨,也同樣如此。在不經意之間突然存在,又會在某一天突然就消散。
恩恩怨怨說清之後,就是普通且充實的生活。
大多時候,辛夷和白青澤都在外上學,餘下的三人整天和草藥打交道。千悠和程墨倒還好,他們自有自己的趣味生活,相比之下,穆雲舒還要時不時面對他們的花式撒狗糧,起初她還會說幾句翻幾個白眼,後來一看到轉身就走,到最後,整個人都習以為常。
這,也是需要時間的磋磨的。
每當五個人都在時,穆雲舒都會搬着小闆凳,随便去哪摸根小棍子給幾人上課,白青澤不學醫,屬于監督員。
閑暇時,也會玩玩比賽,比如蒙着眼睛猜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