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羿還想再攔着她,結果被花祝年一把拍開他的手。
“後生,你不想惹禍上身,大娘理解,畢竟你是個外鄉人。可我們這裡有自己的規矩。”
在亂世,各個村子,都有條不成文的規矩。
如果誰家遭了難,被流兵搶了女人,周圍的人都是要過去幫忙的。
這是他們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唯一能保護自己的方式。
就算打不過,好歹也去充充場面。
衡羿在天上看這世道亂了三十年,又怎麼會不知道這樣的規矩?
他隻是擔心她有危險。
平心而論,他的小信徒性情挺暴躁的,到時候萬一惹到了不該惹的人,罵狠了對方,讓人家想砍死她,他是幫還是不幫?
可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小信徒已經拿着鍋鏟氣勢洶洶地出去了。
他怕她出事,還是跟了過去。
花祝年還沒走到跟前,就看到賀平安的那條大砍刀,被人砍成了兩半,扔在一旁的菜園子裡。
她知道賀平安一向愛惜那把刀。
而她,也靠着那把刀,過了三十年還算安穩的生活。
至少沒有被搶走過。
現如今,那把刀斷了,賀平安也被人打得躺在地上。
不隻是他,還有魯大梁和其他的幾個鄰居。
他們都被那些流兵圍着踹,靴子都給踹得裂開了。
花祝年拿着鍋鏟沖了進去,當場就戳瞎了一個人的眼睛。
她知道,那是他們的頭頭兒,看盔甲能看出來。
頭頭兒瞬間捂着眼睛坐在地上,血從指縫裡滲了出來。
賀平安抓住機會,從地上起來,随意搶了把刀,就照着對方的頭砍了過去。
當場削下來一顆帶着頭盔的頭。
周圍的人見狀,忽地有些害怕,也不再打他們,反而往後緩步退卻着。
魯大梁當年是富過的,靠着交錢,躲過了當兵上戰場。
他這輩子,都沒摸過刀。
雞都是他老婆殺的。
可是現如今,也是被打得沒辦法了。
他撿起賀平安那把斷刀,也開始胡亂地比劃着。
可是對方仍舊沒有要放開魯絨絨的意思。
最後是魯絨絨的娘,拿了把菜刀沖出來,從背後解決掉一個。
其他被打的人,覺得怎麼也是死了兩個,不如都殺了!
開始撿起地上的兵器,發了狠地厮殺起來。
衡羿不願意在人間看到這樣的場景。
可是,這種事卻每天都在發生着。
上位者不把百姓當人沒關系,百姓會自己把自己當人。
那幾個成年的兵,都死在了院子裡。
其中有一個,在臨死前對着花祝年求饒,說家裡還有老婆孩子。
自己是被迫來當兵的,不想搶女人,是上邊兒的要求。
話還沒說完,就被賀平安一刀插了進去。
濺了花祝年一身的血。
賀平安抹了把臉上的汗,娴熟地指揮着院子裡的鄰居們,找來運輸工具,将這群死人埋去後山。
衡羿沒有參與厮殺,自然也不用負責處理屍體。
他回到了花祝年的家,坐在桌子前,小口小口地吃着她做的飯。
每口飯,都來之不易。靠着厮殺,才能換來安穩吃飯的機會。
他正吃着東西的時候,花祝年過來問他要身上濺了血污的衣物。
準備一起拿去後山燒掉。
衡羿脫了下來,遞給了她,在她轉身之際,他喊住她:“花大娘,你沒事吧。”
花祝年沉靜道:“沒事。”
她不想殺人,也不想害人,隻想好好地過安生日子。
可總是有人,不想讓她安生。
花祝年不明白,這個世道,怎麼亂成了這個樣子?
每一個上位者,無一例外地,都變得荒淫無道。
大有一種撈完這把就跑的感覺。
她生了三個兒子,他們全都為了守護這個國家,死在了戰場上。
可是,現在這些兵又做了些什麼呢?
他們狠狠踐踏了那些為國犧牲者的尊嚴,難道不該殺嗎?
如果有人不想讓百姓過安穩日子,那大家就都别活了。
處理完這些人後,賀平安跟下手的人,一一對口供。
說要是上邊來查,要怎麼說。
不過,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有人來查的。
沒人會在乎爬犁的生死,他們隻在乎爬犁給自己撈了多少東西回來。
在上邊兒給他們下放這種命令時,就已經設想到了這種可能,本來幹的就是不占理的事兒。
死了也好,死了幹淨,省得再往上查,到時候查到自己的頭上。
衡羿這頓飯吃得很慢,院子裡隻有他一個人。
其他人都去對口供去了。
兵革仙推開籬笆,走了進來:“你真坐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