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羿就站在那裡,任由他手中的刀,紮入自己的心髒。
反正他也死不了,讓他紮幾刀洩憤,好像也沒什麼關系。
不過,他之所以任由賀平安洩憤,也不僅僅是因為他是神的原因。
主要是,他從兵革仙那裡,得知花祝年本來和他有一段美滿姻緣的時候,确實心念顫動了幾分。
動過不該動的心思。
就連在巷子裡,給那位衣衫不整的大娘銀兩,也是因為花祝年。
按理說,衆生隻能得到他們命數裡有的東西。
他去施舍銀兩,已經過界限了。
可是,出于對花祝年的巨大愧疚,再加上沒辦法彌補,他才破例了一次。
僅僅隻是因為,在那個戰火紛飛的亂世,如果花祝年不是嫁給了賀平安,很有可能被人抓起來,在巷子裡做那種生意。
他在那個女人身上,看到花祝年沒有嫁給賀平安之後的另一種可能。
于心不忍,才會贈她銀兩。
他本該對這世間的人,一視同仁,無論他們經曆怎樣的事,都不是他所能幹涉的。
可還是,沒有忍住。
衡羿不知道自己這些越界的行為,将會受到天道怎樣的懲罰,但如果是被賀平安紮幾刀。
那他是可以接受的。
隻要不要報應在别的人身上就好。
對花祝年産生不該有的念頭,雖然他沒有表現出來,可是隻要産生過,上天是看得到的。
這是做神的弊端。
哪怕論迹不論心,可是作為掌管三界的神,他連出現這種念頭,都是一種罪惡。
他擁有着拯救或毀滅世間的神力,絕不能再讓自己的心,為了她而産生什麼波動。
不然,對三界來說,都會是場災難。
就算他跟他的小信徒有前緣,可那已經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這一世,沒必要再續。薛塵,已經徹底消亡了。
花祝年不可能任由賀平安去傷害這個後生。
她今天已經差點害死他了。
就在賀平安紮向衡羿的瞬間,她忽地從地上起來,攔腰抱住賀平安,将他推出去老遠。
賀平安瘋狂肘擊着花祝年,最後将她推倒在地上。
他罵罵咧咧道:“你還真跟他搞破鞋了!平時怎麼不見你這麼勇?都敢為了他,跟我對抗了。”
說着,就要上前去踹她。
衡羿一忍再忍,終于過去跟賀平安厮打起來。
不過,他還是有意讓了他的。
隻是不想讓他再打花祝年而已,他的小信徒并沒有對他,産生過什麼不該有的念想。
她隻是,過得太苦了,需要一個信念,支撐着自己活下去而已。
他在天上看了她那麼多年,她從未在拜他的時候,說過什麼對他調戲的話。
甚至就連喜歡和愛,都沒有說出口過。
唯一讓人有所遐想的,還是她含蓄又天真地跟那個小泥人兒商量:“能不能,在她死的時候,來接她?以夫君的名義。”
可是這又有什麼過分的呢?
她把他當成信仰,虔誠地拜了他一輩子,他最後以薛塵的樣子去接她,難道不可以嗎?
她對着個小泥人兒,念了他一輩子,死後就連看他一眼也不行嗎?
他的小信徒,隻是有這些卑微至極的念想。
又招誰惹誰了?
憑什麼要被賀平安這樣侮辱,這樣打罵?
一個心性柔和的神,這樣想着,逐漸上頭。
最後一拳揮下來的時候,地動山搖,電閃雷鳴……
在他的拳頭即将落到賀平安臉上時,一聲炸雷驚醒了他。
不,不行。
他不能跟一個凡人過不去。
他不是薛塵。
如果他是薛塵的話,宰了賀平安都行!
可偏偏,他是衡羿。對衆生,他要像父親般教化,像母親一般包容。
衡羿的拳頭沒有落下,反倒給了賀平安反撲的時機,他瘋狂地錘擊着他。
恨不得打死這個勾引他婆娘的人!
花祝年坐在地上痛哭道:“别打了!我沒有被後生勾引,在海邊抱他,是因為我差點殺死他!我是一個母親的身份,來抱他的。”
賀平安聽到之後,仍舊不怎麼相信。
不過,他的拳頭,卻是停了下來,懸在了半空之中。
被按在地上的衡羿,眼角處滑落下一滴淚水。
天陰沉得不像話,雨要下不下的樣子。
她、她是,以母親的身份嗎?
可他當時,并不是以兒子的身份,去抱她的。
他隻是以一個神的身份,去抱一抱他可憐的小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