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緘默地望着那段記憶的具象化。那是一串雪花,每一片都晶瑩透亮,如同白鶴振翮高飛時落下的羽毛。
戚念秋印象在被淡化,而雪花越發栩栩如生。
她抗拒地搖頭,發出尖利的叫聲:“不!不要!求你!不要!”
江陵的手停頓了。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而聲音卻仿佛夢呓般,問:“為什麼不要?”
戚念秋望着他,太哽咽,而說不出話來,隻是不斷搖頭。
江陵問:“為什麼明明這麼痛苦,卻都不願意忘記?”
他低聲呢喃質問,目光空茫。
戚念秋眼中滿是淚水,她像抓着那點僅剩的稀薄印象那樣,緊抓着江陵的衣袖,說:“我不想忘記。”
不想……
江陵看着戚念秋,手猛地滑開。
戚念秋感覺到那記憶的回歸,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抱歉,我不該這麼做。”
戚念秋倒在地上,仰望着他,仰望着琉璃窗倒映出的七彩雪花。她動了動嘴角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江陵俯視着她,也什麼也沒有說,隻是眼中的涼薄終于散去,化作了濃濃的悲哀。
【對不起。】
【你應當明白,往事不可追。】
戚念秋看到江陵的口形下一秒,他的身影也消散了。她茫然地看空蕩的皇宮:“國師!國師!”
她已經知道很多傳聞與故事,然而……她想國師肯定瞞了她什麼。
她了解的諸多事情仿佛隻是隻言片語,更多的呢?
他是誰?這一切又是為什麼?
你到底遇見了什麼?
昔年昔日,她遇到的那個少年,能夠将人世百年不休的悲雪都化作纏綿不盡的月光。可是又發生什麼,讓他的心中布滿悲雪?
她必将,必要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随着那句“往事不可追”說出口,戚念秋心中的怒火猛烈燃燒,越來越旺盛。
不做些什麼,她便無法平息。
于是她推開門。
舒予迷惑地擡頭,看到戚念秋神情時,想倉皇地逃跑。
但是這不可能。
戚念秋享受着這場貓鼠遊戲。随後掐住舒予的脖子,看着他緩慢地倒在地上,呼吸被淹沒。
*
衛琅:【沒有成功嗎?】
江陵:【沒有。】
衛琅:【啊,我知道了。】
真想要這一切快一點結束啊……
在短暫而交談後,衛琅睜開眼,感到一種似夢非夢的恍惚與倦怠。
不知何時,君逑已經把他背在身上,衛琅的目光穿過君逑,除了暗沉不見底的夜晚,能看到的隻有茫茫一片的雪原,雪花逶迤覆蓋大地,入目盡是浩蕩的白色。
松松的雪花上落下行走者的腳印,腳印又被落下雪花覆蓋。這樣不斷落下,不斷覆蓋,用不停止。
如此純淨,如此安甯。毫無人聲。
衛琅出神片刻,掙紮了下,才問君逑:“師尊,我們是在哪裡?”
君逑前進的腳步停頓了一下,沒有放下衛琅,隻回答:“極寒之地。”
衛琅聞言不再動,而是呼了口氣。與素雪同色的空氣一點點上浮,化開,消失。
這時,衛琅才遲遲地聞到極淡的草藥味,從君逑身上傳來。自從歸一宗以來,君逑一直在給衛琅調理身體,君逑用了各種各樣的藥。那些藥材的味道難以散去,君逑又不多加處理,久而久之,終于浸染在了他的身上。
藥香萦繞鼻尖,成為這冰天雪地中僅存的味道,始終沒有散去。
衛琅勉力笑了笑,抱怨似的說:“師尊身上一股藥味。”
君逑問:“阿琅喜歡嗎?”
衛琅将頭靠在君逑的肩膀上回答:“……喜歡的。”
在被藥香包裹的時候,忽然覺得安心。
他趴在君逑的背上竟産生了這樣的感觸。
茫茫的雪也讓衛琅的思緒變慢。
過了許久,他遲鈍地品出了自己的想法,瞪大眼睛。
君逑回答:“阿琅喜歡就好。”
衛琅聽着君逑理所當然的語氣,抿唇,低頭,望着這一地白色。
可是,為什麼會産生這樣的感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