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貓的爪子發出了幾乎斷裂的聲音。
但即使如此,它依舊沒有發出叫聲。
“我們要努力給它治病才好!”秀秀這下顧不得爺爺的勸告了。
她慌張地從兜裡取出了繡花針,針尖銀光閃閃,又快又準地紮到了小貓的爪子裡。
直到秀秀把針取出,小貓還是安安靜靜。
“怎麼辦?”秀秀咬住唇,很焦急。
“不如上絲線吧?”女孩提議,同樣慌張。
秀秀又急匆匆地翻找出了絲線,富有柔韌性的絲線穿過針,穿過小貓的四隻爪子和兩隻耳朵,最終回到秀秀的左手上。
秀秀在左手上打了個蝴蝶結。
血滴從線上滲出。
秀秀提線将貓轉了一圈,然後對上了貓的眼睛。
秀秀呆了一下:“它的眼睛好漂亮!”
“那秀秀就帶走吧!”小女孩說,“還有它的皮毛,也很适合練習針線呢!想和姐姐一起學做衣服!”
女孩的直白坦率總是讓人開心的,秀秀說起來:“當然可以。”
但她又極為擔憂地看着白貓:“不過我們得先治好它。”
“上次是從爪子開始,這次就……”男孩拿起小刀,本來想捅到貓的眼珠子裡,想起秀秀想要,手一歪,拿刀劃了背裡。
男孩的動作很熟練,但卻隻是一下一下地在貓的皮毛上劃出痕迹,并沒有完全剝開。這相當于慢性折磨。男孩卻說:“它病得也太嚴重了吧?”
“才第一次見到它呢,也許它是怕生。”秀秀猶豫地說着自己也不信的話,所以話鋒一轉,“我們把它帶到治療地吧。它要是實在病得太嚴重了。也許隻有那裡才能治好它。”
“那裡不都是沒得治的動物嗎?”
“不,剛過去的時候會有的會明顯好轉的。”秀秀堅持。
“好吧,都聽秀秀的。”
他們用絲線拽着貓,血落在地上,糊在貓的眼睛上。
君逑睜開眼,沒有幾步路,就見到了所謂的治療地。
黃昏的最後一縷陽光消失了,慢慢的,黑夜來臨。
酷似垃圾場的地方遍布着垃圾、屍體,腐臭的氣息無需風的傳遞,自動鑽到人的鼻子裡。
一隻看不出顔色的貓在肮髒的鐵盒子裡伸開爪子,無力地抓着光滑的四周。盒内淤積的髒水侵染着它,黑灰色的毛一绺一绺地貼在它身上,失去了皮毛的遮掩,能看到一些粉色的肉。
它無力又無用地掙紮着,雙眼失去光輝地看着天空。
在貓的周圍,有着無數的奄奄一息的動物,有的剝了皮丢在一遍,有的正生産卻無人理會。而君逑自己像玩偶一樣吊上絲線,被小孩吊在手裡。
秀秀對此視若無睹。她驚喜地發出聲:“找到了!”
讓秀秀驚呼的鐵盒子比那些并列的鐵盒子幹淨很多。秀秀一把把貓扔了進去,然後粗暴地拆開手裡的線。
這是鹽水嗎?
白貓奄奄一息地在鹽水中沉浮,血模糊了水本來有的顔色。
貓的瞳孔看向秀秀,看向周圍,在黑暗中發着光,帶着難以言喻的估量。
“還是沒有用啊……”男孩撓頭失落。
秀秀歎氣:“沒有辦法了。我們明天再來吧。”
說着,他們腳步沉沉地離開了。
那些殘缺不全的動物們有的漠然地注視他們的離開,有的自顧自地掏着垃圾場尋找食物。
這些在君逑眼裡進化成另一幅景象,那些修士有着麻木的神情和空洞的眼神,如同真正的動物,在地上舔着,在身上舔着。
修士屠戮凡人,于是凡人虐待修士。
這是強者對弱者的淩、辱,又是弱者對強者的報複。
這世間的事情皆是如此。修士對凡人,凡人對動物……
冤冤相報,因果循環,既無新意,又無生趣。
所在的黑夜下,無光亦無風,一切都是漫長的地獄。
君逑收回視線,在鹽水中完成了清洗。
*
朝陽的第一縷光照進來,萬物都在蘇醒與複蘇。
沉在水裡的貓身上的傷口消失得一幹二淨,而那些殘餘的絲線卻還在它的身體内。貓洗去了血迹,毛濕漉漉的。
果然嗎……君逑看見周圍麻木毫無驚訝的表情,歎氣。
貓站立起來,尾巴卷過,肢體還有些不協調,未斷掉絲線也露在外面。
“還在生病嗎?”秀秀和同伴急匆匆跑過來。
“它沒有救了……”女孩很難過地看着貓說,說着她拿出來剪刀。剪刀卻有她臉大,伸出來,鋒利得很,“我們隻能讓它走得安心點了。”
“我要完整的眼珠子,可以放到百寶箱裡!你這樣拿不到完整的眼睛的!”秀秀很快轉變了态度。
“這……”女孩糾結,然後靈光一閃,“可以用勺子挖啊!”
“羅阿姨羅阿姨,你有沒有勺子啊?”男孩登登登地跑遠,找到了人。
“當然有。這是要幹什麼呀?”羅大娘帶笑和小男孩一起往回走問。
“秀秀想要那隻病了的貓的眼睛。它的眼睛很好看。”小男孩說,“但它病得也很嚴重,從我們見到它開始,它一直不叫。”
“是啊,而且不隻是眼睛好看,整隻貓都很好看!”女孩噘嘴糾正。
“哦?”羅大娘驚奇地往前,正對上了貓的眼睛。
早晨的光并不強烈,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在光下,酷似朝陽,酷似晨曦,隻是毫無波瀾。
羅大娘的笑消失了。她對秀秀說:“那我想要他的肉。最近剛剛在琢磨一道新的菜,有肉的話,剛好可以裹上面粉,炸一炸,可好吃了!”
“我想吃!”孩子們的眼睛亮晶晶的,全是期待。
羅大娘借着殘餘的絲線拖起了小貓咪,她喃喃:“洗一洗,涮一涮,炸一炸,這樣才會更好吃!”
白貓看到她眼底旋渦般的惡意。
對于小孩來說,他們的定義是颠倒破碎的,但是羅大娘卻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剪刀借我一下。”羅大娘笑着,把小貓身上的絲線一次性扯了出來,血珠滲出。
在她把剪刀對準貓時,林落雪拎起小貓,把它扔給秀秀。
秀秀迷茫地問:“城主大人?”
林落雪微笑,貓身上的傷痕無影無蹤:“把它帶到另一邊吧。”
留下羅大娘和林落雪在一起,小孩們不解地擡頭。
秀秀跳入井中。
君逑被她帶到了另一座小城。
是這個辦法啊……
君逑若有所思。
那個人是在阻止他得到信息嗎?
君逑不知道為什麼林落雪沒有對他下手,總歸也就那麼兩三個理由。
但是得不到信息已經很明顯了。
既然如此,留在這裡也沒必要。
白貓邁開了步伐,就在秀秀來到另一座城,和老人聊天的一刹那,借機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