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清霄說:“故事終歸隻是編造。當然虛無。”
“可我總覺得怪得真實。”孩童想了想,“就是假得真實。”
“嗯……都覺得虛假嗎?”
在孩子們齊齊點頭後,樓清霄沉吟微笑,“旅人穿過沙漠,走過漫長的光陰,記錄下奇迹。這是理想的結局。”
“但事實上,初決是個地獄一樣的地方呢。裡面的人民卻有那樣旺盛的生命欲望,正因如此,當一切不可挽回時,生命轉換成了另一種東西。”
“先生你又打啞謎!聽不懂!”
“有嗎?沒有吧。”
樓清霄拾起桌上的書:“至于誰還在上面塗鴉,真的不是你們有人做的嗎?我把它帶來的時候還好好的。嗯?”
“不是我做的……”旁邊搭木頭的孩子有些心虛,開始讨饒。
屋内一窩小孩,很是熱鬧。
踩着闆凳的孩子正在關着窗,轉頭:“還說不是你?上次是誰偷偷在課上畫畫!”
“好吧,是我做的。”
窗外明月的窺視被窗戶阻隔。而孩童的聲音也漸漸被合上的窗戶阻隔。
天空中的一架飛舟還在行駛,靠近西嶺沙漠。
三更半夜的西嶺沙漠冷得出奇,月亮反而又大明亮,照得黃沙一片慘白。
與圓月對應的彎月狀的沙丘像一柄刀刃,含蓄待發。
月光照耀下,一個男人推着自己的輪椅,到沙丘旁。
他手中握着一張薄薄的紙片,被冷風吹得抖動。
男人手握着紙片,俯視着這片屬于他的沙漠,想着遠道而來的客人們,想着如果他們來了,要怎麼好好招待。
他當然知曉,前不久有人到這片沙漠來探索,為的就是奪走他的東西。
他并不為此擔心,卻還在不安,史無前例的不安。不隻為了來者。更是因為——自己。
沙漠裡的這個男人得到一樣具有魔力的寶物多年,憑借它,他得以生存,得以建立城池,終于讓自己立于修士之上。
但是不知道哪個深夜裡,偶然從夢中驚醒,他終于對這樣的力量感到害怕,對擁有感到不安,對曾經做過的事情是否正确感到了困惑。
從那個深夜開始,噩夢越來越頻繁,男人記不清夢到了什麼,卻總是能感覺到,他的東西離被奪走不遠。
誰要奪走他的東西,誰要奪走他的力量……男人枯枝一般的手緊緊地攥住輪椅,另一隻手上的紙片都捏出了皺痕。
他咬牙切齒,又不知所措。
大風刮過,沙塵卷起大片,黑壓壓,迷了人的眼睛。
沙塵散去,月光再度照在男人身上,他臉上如同樹木紋路的皺紋和神情的陰翳模糊了年齡,可細細看五官,全是少年的稚氣。
這麼一看隻有十三四歲,完全不到能被稱為男人的時候。是什麼還沒有确定的少年的模樣。
“林,落,雪。”
這個擁有很好聽名字的人聽到自己的名字被人一字一頓地念出,倏忽地擡起頭,捏着紙片的手不自主地将紙片揉成了一團。
林落雪感到了一股氣息,一股和他的寶物如初同源的氣息。
摘下面具、露出左臉紫色胎記的青年出現在一片暗色中,他面容俊美,嘴角上挑,眼帶譏諷。
“我們打個賭吧。如果我賭赢了,你就把它當做賭注給我。”江陵遙遙地對坐在輪椅上的林落雪如此說。
他就是那個要奪走它的人。
林落雪意識到,這一天終于來了。
意外嗎?惶恐嗎?不安嗎?
不,都不是。
林落雪的肩膀松垮刹那,而他自己意識到之後又惱羞成怒,脫口而出嘲諷:“你想要它,自己直接拿走不就好了,反正我也阻止不了你。”
江陵淡淡地道:“我不喜歡強迫他人。”
林落雪忍住諷刺,把玩着輪椅的把手,看似不經心實則試探地說:“那麼賭約内容由我來定。”
“好。”江陵颔首。
“你要認真幫助我。”這樣輕松的答應讓林落雪放下了手,盯着江陵,為了弄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麼,林落雪提出了更過分的要求。
“可以。”江陵見到林落雪的舉動,又補充了一句,“但視賭約内容而定。”
“你可真是個爛好人啊。”林落雪道。他自然是不相信江陵真的是個好人的。
江陵知道他不信,也對林落雪這句半譏諷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他想要的隻是适當地解決這件事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