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醫官在王伯帶領下匆匆趕來。看此情景,還未來得及喘過些許氣息,醫官便連忙放下藥箱,拿出藥枕開始診查起來。
“兮,你終于回來了。”
“王伯,這封信是誰讓你拿于夫人的。”兮将他拉至一旁,眼神甚是凝重,語重心長的說道,“你不知道夫人此刻已經受不住任何的打擊嗎?此時送來這封信,不等于是要了夫人的命嗎?我此前飛鴿傳書讓你攔截任何傳回府中書信是為何啊。”
“兮,我也不知會這樣嚴重。”他慌忙的說着:“我瞧來人乘騎八百裡加急,信封上沾有羽毛令箭,且封面附有将軍親筆書信,唯恐事态緊急,我這才……”管家連忙解釋道。
忽而,一聲微弱的咳嗽聲将二人引去,隻見她的嘴角流出了鮮紅的血。
“大夫,為何會這樣。”兮焦急詢問。
“哎——”隻見那人一手摸着那绺胡子直歎氣道,“夫人這是心血淤堵所置,夫人本就氣血不足,以脈象觀之,且呈下滑之症,油盡燈枯,俨然無生氣之态,如今在下也無能為力,貴府還是再另請高明吧!”
“不,您已是這城中負有盛名的醫官,若你都無能為力,這偌大的都城中還有誰可行呢?還請醫官您再仔細診診。”
“若是尋常之症,尚有藥石可治,然心若死灰,任何藥石都無用。”搖頭直言不諱,“現下隻得用些人參提神,固命。”說完便背起藥箱離去。
看着大夫遠去的身影,兮隻得無奈瞧着卧榻上那消瘦的人。
寒風拂過高聳的城牆,鼓前的篝火熊熊燃燒。
額上捆綁的白綢帶随風飄動,從腰間中掏出那個早已被污染的香囊,五指緊握成拳。
擡頭看着那空無一物的夜空,眉頭下的雙眸深邃不減。
征戰歸來,血色染紅了那身銀色盔甲,他骁勇的踏馬而歸,如今那身戎裝在塵封的棺椁中變得冰冷刺骨。
滄桑的臉出現在透亮的鏡中,梳上簡約發髻,頭插白花,着素服白衫,靜立于府門前的高階上,眺望着遠處緩緩歸來的人。
“夫人……”司徒桀着一身厚重的盔甲快速跳下馬來。
“翊恭迎将軍,将軍勝利凱旋本是幸事,然還請将軍恕我這般穿着……”平靜的行禮着,而後緩慢挪動腳步向那棺椁走去。
手,顫巍巍的輕撫着椁身,忽的滑下了顆顆溫熱的淚水。
“父親……”穆姎翊瞬間跪倒在車前。
“父親,翊兒來了……”臉貼靠在那冰冷的棺椁上,就好似幼年滿心歡喜擁入穆遠懷中,靜心的感受着懷中的溫暖,安心的閉上雙眼。
“夫人……”司徒桀一把将她抱起,一路疾行,冰涼的铠甲緊貼着她那張毫無血色的臉頰。
忽而,他心中突然閃過一縷動容,他好似後悔了,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兮,走了這麼多年,如今回來,是不是有雪的消息了。”
兮知道這是支撐她唯一的希望,可就算是如此,兮還是選擇了沉默,“對不起。”
“兮,謝謝你,這四年來辛苦你了。”冰涼的雙手握着她的手,不再言語,深邃的雙眸中透出所有的情感。
四年前親眼目睹女兒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而無能為力,盡管從未放棄,卻始終了無音訊。
她這一生都不曾做過什麼錯事,手裡也不曾沾染過任何殺戮,本善良開朗的她,不複在現當年的不羁。
實在不明上天為何要這樣将她捉弄,四年苦苦的等待堅守,迎來的卻是戰場馬革裹屍的父親為國精忠的消息。
漆黑的棺椁靜躺在前廳中央,房梁上那一抹黑白成了整個府邸的主色調。風呼呼的吹着,将那白色的綢緞繳得四處亂跳,盆中燃着微弱的星火,雖是微弱卻也灼人。
“回屋歇息一會兒吧,夫人。”
“不,兮。父親年邁,身為女兒的我卻未能常伴在父親身邊,如今我隻想在最後這一程再多陪陪父親,兮,你陪陪我好嗎?”憔悴的臉上強忍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好。”沉默的守在一旁。
“将軍。”門外傳來侍從的問候聲。
穆遠端着案幾走了進來,“夫人。”小心的端起案中的藥碗,溫柔的将碗中的熱氣吹散。
“我不想喝。”她一把推開了司徒桀遞來的藥碗,“兮,端下去吧。”
“可是……夫人,良藥苦口利于病。”兮低聲說道。
“不必再說了,起碼今日。”見她一臉肅穆。
兮明白她此刻的心境,憔悴的心已經很苦了,又如何能再飲下這碗苦澀難言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