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時竟從小就招貓親近。
小時候的他遠不及現在冷淡,他擁有懵懂無知并且算得上快樂的童年。
那時候的别栀還足夠自由,總是在褚家别墅任何一個角落裡看見别時竟,後者的身邊,永遠都會有一隻小貓。
那隻貓是黑色的,一雙眼睛水亮水亮的,就那麼看着你的時候,完全會被完全吸引。
小貓是外來的,從花園角落的牆洞裡鑽進來的,喵喵喵叫一陣子,就會有一個小主人從房間裡奔出來,給它帶一些果腹的東西。
牆洞會很快被堵上,但是别時竟會為了小黑貓重新捅開,一次次迎接它,不厭其煩。
那時候的生活勉強算得上平靜,連褚寂旅道貌岸然的模樣都保持得十分得體。
在别時竟跟前看到那隻小黑貓的機會多了,别栀就笑着建議他收下它,給自己找一個朋友。
就這樣,别時竟多了一個極其粘人的朋友。
他很負責,朋友也足夠粘人。
它不是跟在别時竟的腳邊,就窩在别栀的懷裡,成為了整個褚宅唯一可以接近小黑貓的兩個人。
别栀總說:“時崽,給你的新朋友一個名字哦,這樣他就真正有了生命與羁絆。”
幼小的别時竟總是一臉深沉:“我思考思考,給它取個獨一無二的。”
别栀笑得花枝亂顫。
好長一段時間裡面,小黑貓都在等待它的新稱呼。
可是命運總是喜歡跟人開玩笑。
褚寂旅開始變本加厲,别栀受到的痛苦逐漸隐藏不住,她笑得沒有以前多了。
那次是個夜晚,别栀渾身都是傷口,躺在地下室一個行軍床上,疲憊地在休養。
她不會讓别時竟看見自己的樣貌的。
輕輕踮着腳的聲音喚醒了别栀,窩在她懷裡,暖着她的身軀。
别栀也不知道小黑貓是怎麼找到這裡的,或許是因為氣味,它悄悄地靠近它所熟悉的另一個主人,陪着她度過黑暗。
可是這些褚寂旅更過分了。
一向被他忽視的貓此刻成了眼裡容不下的沙子,更成了威脅别栀的把柄。
從别栀那裡得不到答案的憤怒,盡數撒在小黑貓身上。
他沒有親自動手,但他一句一句親口下的指令。
最後,在别栀眼前,那隻小黑貓失去了溫度。
仰躺在血泊裡,黑亮的毛發濡濕粘連在一起,像一個垃圾被丢在地上。
别栀太虛弱了,接受無能徑直昏倒過去。
而這一切過程,盡數落在門縫裡偷看的小孩子眼底。
三觀不斷建立,再推倒,重新築起,二次推翻,周而複始。
那是别時竟第一次切身感受到褚寂旅的人性。
他撐着站在門口,視線落在屍體上久久不能回神,卻在擡眼間對上了褚寂旅的視線。
霎時間,一陣寒意滑過脊背,蔓延到四肢百骸。
對方微笑不語,靜靜看着他,眼神裡盡是玩味。
看吧,這就是給你們的警告。
别時竟清楚地記得,那天夜晚明明過了很久,卻在小黑貓離開的那一刻都沒到第二天零點。
它沒有足夠的幸運活到新的一天。
除了别時竟,沒有人知道,他已經取好了一個自己很滿意的名字。
但是如今,随着它的逝去,一共跟着去了。
小黑貓還沒來得及擁有一個新的名字,陪着别時竟長大。
而那個未說得出口的名字,成了别時竟心裡的第一道瘡疤,經年無法治愈。
到了如今,重新開始流膿,逐漸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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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時竟?”
於濯塵輕輕喚他。
這次别時竟給反應給得快了,應了聲後迅速整理好情緒:“這裡不會再查到什麼東西了。”
衆人不語,顯然這是一件很明顯的事情了。
對于查案,難的不是找不到兇手,而是你明明知道誰是罪魁禍首,但是你沒有足夠的證據去定性他的罪名。
楚惟果斷吩咐:“巡視一圈,排查風險,無明确信息後退。”
别時竟:“明白。”
沒有太大問題,直角島那邊的連線就此斷掉。
别時竟壓了壓耳麥,在最後關頭聽見了於濯塵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還沒來得及問話,就徹底斷了線。
他抿了抿唇,終究還是落于眼前。
别時竟巡視一圈,避過遲逅懷裡張牙舞爪的黑貓,右手擡起做了一道畫圈的手勢,随後雙指并攏往前方一指。
衆人了然,分别成隊開始掃尾搜尋。
别時竟帶頭走在前面,親自踏足每一寸土地,将整片廢棄工廠親自尋了一遍,結果果然不出所料。
退出大門,在流浪漢胡攪蠻纏和黑貓大聲哈人的背景音裡冷靜朝陳與鶴下令:
“這邊人手撤掉,留三分之一就行,将地方看管起來,閑雜人等不得入内。等到事情了結,先聯系法醫部盡量拼全屍首,而後就聯系家屬,把人帶回去吧。”
“該入土為安的。”
陳與鶴應聲,随後按照别時竟的意思去安排了。
别時竟站到大聲說話的流浪漢面前,後者被兩個人向後鉗住胳膊,雙腿跪在地上,一臉不服:“你們憑什麼抓我!我又沒有殺人!你們沒有資格!我要告發你們!”
别時竟擡腳輕輕踩在他肩膀上,俯首在他耳邊輕語:“參沒參與進來你說了不算。你最好祈禱真的跟你沒有關系,否則就不會有人跟你這麼好好說話了。”
他起身收腳站定,背過身吩咐:“目擊證人,我們有義務好好保護起來,帶走!”
略過小黑貓的時候,别時竟順手在它頭上一壓,掌心輕撫幾下,蠻橫的黑貓一下子沉靜了下來,直勾勾望着别時竟。
别時竟順勢靜靜看向它,幾息之後擡腳帶頭往外走,一眼都不曾落在它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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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探查也不完全算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至少更加确定了幕後者以及案發現場,而爛柯隻不過是一隻替罪羊,如同亂葬崗,兼收一切污垢。
别時竟靠坐在辦公桌前,狠狠壓了壓狂跳的太陽穴,過度緊繃的身體逐漸展現疲态。
他拿出手機,還沒想起來自己要幹什麼,就看見了先前出現場的時候於濯塵給自己發的信息。
最上面赫然是回應自己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