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惟沒看見他們兩個人之間短暫的交流,對着别時竟囑咐:“東臨那邊有錢铖,有什麼事可以找他,實在不方便開口或者有什麼特殊情況的,把消息同步給我,我會處理。”
别時竟點點頭。
“行了,去準備吧,讓人帶你去現場,随後就回程。”
這話一出,衆人做鳥獸散,各司其職。
别時竟走出門,就見H國局長和負責人已經在不遠處等着了,於濯塵就站在門口沒兩步的距離看向天空。
他靠近:“你也去?”
於濯塵沒回頭,目光盯着不遠處,“去啊,現場勘察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跟你一起去說不定能發現更多東西,事半功倍。”
過程中目光依舊沒收回來,說着說着還突然笑了一下,出聲的那種。
别時竟嫌棄他:“犯病了?”
他指着不遠處示意别時竟:“你看那邊。”
“什麼?”
别時竟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除了一顆茂密的大樹,其餘什麼也沒看見。
“一隻貓。”
“在哪?”
别時竟使勁看了一陣,别說貓了,連根貓毛都沒看見,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老熬夜開始視力下降了。
緊接着就聽見自己身邊的人道:“在這呢。”
話音剛落,别時竟就感覺到自己的耳朵被一隻罪惡的手揉了揉,并非那種一觸即分,而是有實質的觸感,切切實實的體溫。
别時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於濯塵趁機又逮住了他不亂晃動的尾巴,手感極好地捏了捏。
别時竟:“……”
“幼稚。”
說罷就立刻前行大跨步離開了於濯塵的身體接觸範圍,朝着H國負責人的方向去了,邊走還不忘叫上遲遲不挪動步子的罪魁禍首:
“走啊。”
於濯塵看着他的背影,手上的觸感如有實質般摸到了心髒的深處,叫他不能忘懷。
他低聲笑了幾下,随即才朗聲回應:“來啦!”
跟在了别時竟的身後,影子向一旁斜斜傾落,落在腳邊。
-
殘肢、斷臂、内髒、腐肉,尾巴、翅膀、耳朵,這是别時竟和於濯塵所看見的真實狀況。
於濯塵輕輕将掀開的白布放回去,起身站在别時竟身邊,久久無言。
他們看見的是所呈現出來的,而真正的現實隻會更加殘忍。
沉默了好一陣,負責人才從嘔吐的狀态中緩過神來跟他們講:“這就是被發現的時候的樣貌,法醫試圖拼接,但是工作量有些大,就隻好先這麼白布一蓋,慢慢來了。”
别時竟從嗓子裡悶出一聲“嗯”,半晌沒說話。
於濯塵擡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安慰他,後者搖搖頭:“沒事。”
這個地方地處偏僻,很少有人踏足,可想而知被發現的時候氣味有多濃烈。
睡着的人永遠沉睡在這裡,足以堆砌成一座屍山,每一個人都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他們很偉大,用自己的生命告訴世人這個世界上存在于表面的肮髒和不堪,盡管并非本意,但足夠引起所有人的重視。
别時竟說:“盡快恢複他們的完整聯系家屬吧,别讓他們在這個地方待太久。”
負責人連忙應聲。
樹梢高處連續降落幾隻烏鴉,骨碌碌的眼睛從高處看向别時竟身後,那裡有它們熟悉的味道,歪了歪頭,翅膀擡起紛紛振動幾下,随後又收回去,靜靜地站在枝桠上,俯瞰人間。
别時竟歎了口氣,看向明亮的天色,耳朵抖了抖,眼睛一轉不轉地與梢頂對視。
他喃喃道:“人心有時候真的實在是令人作嘔。”
貪婪的人從來都不會審視自己的所作所為,他們隻會反思自己得到的還不夠多,為此,不惜任何代價,把一條條平等等價的東西踩在腳底,登上高山。
用屍骸堆砌的階梯終有一天會掀起勃然大怒,奮起反抗,将妄想拾階而上的人重重摔下,墜入新的深淵。
周而複始。
人心,多麼可笑又可悲的存在。
終有一天,希冀會化成一柄利劍,斬斷一切罪惡的勾連,至此,樊籠破碎,妄念皆除。
樹影婆娑,日光宣洩間,於濯塵聽見别時竟說:
“我要走了,去找一柄劍。”
用來弑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