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寂旅感受得到落到手上的視線,但他沒有擡頭看,就好像父子間的叙舊,說:“我猜猜,至少十年了吧。”
雖是猜測,但語氣裡帶着毋庸置疑。
别時竟譏諷:“你也知道自己做了多麼惡心的事情啊。”
對方不以為意:“惡心嗎?我覺得非常合适,我隻是做了雙方都很希望的事情,得到了滿足感,這一點錯都沒有。你有我的血脈,你一定會懂這種感覺的。”
話音落的一瞬果皮應聲而落,光潔誘人的蘋果完美出世,他将蘋果遞到别時竟手邊,後者一動不動。他也不惱,端着蘋果的手上移到他嘴邊,對方隻需要咬下即可。
别時竟偏頭,躲過這顆蘋果。
“我不會懂,更不想懂。”
褚寂旅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和他僵持了好一陣,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對方是真的不會咬下的。于是慢條斯理地收回手,重新拾起水果刀,将蘋果開始分割,手法娴熟,很快被切成幾小瓣。
他嘴裡的問話和手上的動作完全不相符,語氣不明:“這次的事情是你故意的?為什麼?”
别時竟逼視他:“你上鈎了,原因重要嗎?”
他意味不明地從嗓子裡擠出一絲笑,但他的眸底卻沒有笑意:“小時長大了。”
别時竟不想跟他說這些沒用意義的東西:“你把紅姐怎麼了?”
他有些意外:“紅姐?不是被你們弄傷了嗎,怎麼來問我?”
别時竟輕嗤:“因為你沒有心啊。”
“紅姐沒有完成我交給她的任務,甚至還把我連累進去,自然是有些處罰的。”褚寂旅漫不經心地解說。
這次的事情尤德陌尼那邊想代替别時竟追究,但是線索瞬間斷掉,明明那麼多人在冷庫現場看見了那麼些人,卻查不出什麼。
調查組有些無奈,隻好應了盧克斯的意思不再深究。來昉洲出外務的人非富即貴,他們沒有必要和一整個國家為敵。當然有心之人早就聽了些風聲,清楚一些内情。
“放心,死不了。”
褚寂旅抽出一張濕巾細細擦幹淨手,挑出一瓣蘋果喂到别時竟嘴邊,誘哄道:“補充點維生素。”
别時竟冷眼看着他,全身上下都寫滿了拒絕。
“你憑什麼會認為我會吃你給的東西?”
褚寂旅笑了一聲,随即眼裡閃過一絲狠厲,手上動作加劇,狠狠将那瓣因接觸空氣逐漸開始氧化的蘋果塞進别時竟嘴裡。
别時竟牙關緊閉,卻在争執間蘋果被碾碎汁水溢出沾染了他的唇瓣和齒間,一股屬于蘋果的清香味逐漸席卷味蕾,别時竟卻有些反胃。
他堅定地吐出蘋果偏頭躲過褚寂旅的動作,藏在被子下面的雙腿迅速彈起踹向褚寂旅胳膊,後者手上的東西遂了别時竟的願掉落在地上。
别時竟順勢起身落地,和退後幾步的褚寂旅對視,面上布滿警惕之色。
褚寂旅看向他這幅翻臉無情的樣子,輕輕掃一眼,抽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汁水,好半晌感受不到濕意随意将手帕扔進了垃圾桶。
“你還真是,和她一樣不聽話啊。”褚寂旅評價道,語氣裡帶了些愠怒。
别時竟身後的尾巴豎起不再亂晃,“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褚寂旅摘掉了鼻梁上架着的眼鏡,淡漠又刻薄的眼鏡顯露出來,沒有眼鏡修飾的他五官更具有沖撞力,攻擊性撲面而來。
他将眼鏡卡在西裝胸口的兜邊,突然撲上來按倒别時竟,動作毫不留情。後者沒想到他會突然發難,猝不及防被在床上,雙手雙腿都遭到了鉗制。
褚寂旅單手掐住了别時竟的咽喉,動作不輕不重卻剛好能控制住他。
“不好好聽話是會受到教訓的。”
他逐漸加重手上的力道:“既然你早就知道,還一心要跟我對着幹,現在已然攤牌,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你還太嫩,連她都不能成功的事情你憑什麼以為你可以做到?”
他哂笑:“你要為她報仇嗎?你想要為她報仇嗎?你忘得了沒吃完的那整顆蘋果嗎,你忘得了她最後的樣子嗎?我知道,你忘不了,你也不會讓自己忘掉。”
“我等着你來弄死我。”
别時竟沉默地看着他,倏地笑了,笑得整個人都在發抖,因為有些窒息臉色逐漸漲紅,倒是給他增了幾分血色。
他有些瘋,笑得瘋,無視咽喉上的桎梏,無懼死亡的威脅,一字一句道:“方心,會讓你如願的。”
“閻王在下面給你備宴呢。”
說完翻身一滾強行脫離褚寂旅的禁锢,當胸一踢使了全身的力氣,将人硬生生踹離床鋪,讓他後退好幾步才險些穩住腳步,至少沒有狼狽地摔倒。
褚寂旅整整衣襟,重新取了眼鏡戴上,離開之前撂下最後一句話:
“我等着你。”
開門轉身離去。
别時竟光腳站在地上,看見褚寂旅離去之後緩緩順着床沿靠坐下來,雙臂抱膝,埋首在腿間重重喘息。
一口氣還沒呼勻,就感受到一股騰起的感覺。
别時竟下意識抓住了來人,手臂繃緊看向來人。
於濯塵的手臂很有力,帶着一股讓别時竟覺得心安的力道,别時竟微微側頭靠在他肩窩,明明除了衣服清洗過後的皂香再無其他味道,但他還是嗅到了一股心安。
像倦鳥還林,旅人宿歸。
“地上涼,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