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家。
管家褚付昇從外頭進來,理了理身上的風塵,而後收拾好自己,将大門帶上,亦步亦趨地走到客廳。
那裡坐着一個人,戴着一副眼鏡,沒有鏡片,挂在鼻梁上,削弱了幾分主人的冷峻。手上捏着一份東臨日報,攤開看着。
在這個基本上沒有人看報紙的時代,褚寂旅仍然保留着看報紙的習慣,而對他而言,看的不是報紙,是心境。
聽見聲音,他沒把注意力從報紙上移開分毫,隻是像平常聊天一樣問:“回來了。”
褚付昇半彎身子行禮:“是,家主。”
“我這裡有個消息,你背着我做了件事啊。”語氣平常,看不出一絲波動。
褚付昇低頭不言,也算是默認。
褚寂旅緩緩擡起頭,看向這個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管家,輕輕歎了口氣,将手中的報紙卷成一卷,輕拍桌面,命令道:“站近點,把衣服脫了。”
褚付昇沒敢猶豫,照着家主的命令做事,靠近他之後脫掉了身上的西裝外套,拎在手上。
又聽對方說:“跪着。”
褚付昇從善如流,直直地跪在地上,脊背一點也沒彎曲,頭垂着看着地面。
褚寂旅坐在沙發上,看着跟前的管家,用卷起的報紙筒觸上他的下巴,使了點力氣,“擡起來,看我。”
對方照做。
“付昇不太聽話啊,做了件我不知道的事情,關鍵是,還辦砸了,你說,該怎麼罰呢?”
褚付昇動了動唇,吐出幾字:“但憑家主責罰。”
“罰,當然要罰。你可是去針對我唯一的兒子的啊,我那麼可愛的孩子,你怎麼忍心去殺害呢,你說呢?”褚寂旅輕聲說。
“付昇知錯,求家主責罰。”
“好啊。”
褚寂旅從桌下拿出一把匕首,認真地試了試其鋒利程度,而後舉起來貼近褚付昇的面頰。冰涼的觸感貼上尚有溫度的肌膚,冷熱交替間,讓褚付昇下意識一抖,又強行止住,心裡卻沒什麼波瀾。
他已經等待好了。
卻見家主拿開匕首,換了個姿勢拿着,一刀一刀,落在身體上。瞬間散開的血液浸潤白色的襯衫,像是在上面畫了梅花一樣的大作。
褚寂旅的動作一點也不粗暴,倒像是在高級餐廳裡面,用餐刀切着滑嫩的牛排,再配上優雅得當的音樂,與牛排上冒出來的血迹映襯,更合适了。
褚付昇不敢言語,身體上的疼痛都好像自動避開自己的痛感神經,他竟然會覺得劫裡逃生。
不知多久,褚寂旅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褚付昇見狀從西裝外套裡抽出來手帕給他遞過去。後者接過,仔仔細細擦拭了手上的每一寸肌膚,良久才罷休,把髒手帕随意地扔在桌子上。
他說:“這次隻是一個警告,若再犯,就不會隻是這麼輕松了。”
褚付昇全身都在流血,白襯衫幾乎都要看不出來原來的顔色了,臉色煞白,仍然強撐着不能倒下:“是,家主。”
褚寂旅頗有興趣地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傑作,看見對方的樣子,滿意地點點頭,連帶着心情都好了一些。
“罰已經罰過了,給你一些獎賞吧。”
褚付昇洗耳恭聽。
“你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回付家了,你也應該想家了,既然最近受傷了,趁着養傷的時候休幾天假,就回去看看吧。”
褚付昇知道,他的話還沒有完全說完。果然,下一秒新的命令就來了。
“去問候問候付家的人,小時要辦的事情,他們應該怎麼鼎力相助。做不到的話,就看看你的樣子,他們自然就懂了。”
褚付昇領命:“是,家主。”
接着被赦免的褚付昇踉跄着站起身子,看看穩住身形,得當地朝褚寂旅行了禮,而後退出去,将這短暫照進來的光全部關在門外,不然它們窺探屋裡的每一方地界。
褚寂旅扔掉沾了血的匕首,像是沾染了什麼污穢一樣,嫌棄不已,随後卷筒一樣的報紙,沒了心情,點開火柴,從下燒起。
報紙被火舌吞噬,逐漸化為灰燼,最後落在地面上,歸為新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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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時竟再次出現在爛柯人的時候,身後跟着的是依然是於濯塵。
兩個人除了衣服有些亂之外,沒有别的特征,就好像去爛柯度假一樣。
“時隊,這次的合作還滿意嗎?”於濯塵笑眯眯地看向他,非要問他要一個評價,纏了一路都沒放棄。
别時竟煩不勝煩:“很差。”
於濯塵追問:“哪裡差,你說出來,我酌情改正。”
“哪裡都差,改吧。”
於濯塵:“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改了,畢竟你不喜歡,我就喜歡了。”
别時竟不想搭理他。
於濯塵還想說什麼,就見别時竟剛剛拿出來扣在耳後的通訊器亮了,閉口不言。
後者按下按鈕接聽。
那頭是擢軒小隊的人,之前已經告訴過他們自己需要支援的時候會主動聯系,現下那頭迫不及待地瘋狂呼叫自己,定是有什麼情況。
“怎麼?”
通訊器那頭的遲逅急切地呼叫自家隊長:“隊長你終于出來了!”
“之前不是讓你們在附近嗎,怎麼這麼着急?”
“哎呀不是啦隊長,我們都沒在爛柯附近了,我們在局裡,你也快回來,出事了!”
還沒等别時竟細問,那頭快速切斷了通訊,似在說明真的很急。
别時竟下意識看向於濯塵,還沒開口就見對方舉着手機解釋:“剛剛我們隊裡的人也聯系我了,好像有事,那我們就到此結束?”
别時竟點頭。
於濯塵對他的反應很滿意:“下次見啦貓貓隊長!”
别時竟:“……”
别時竟:“滾,不見。”
於濯塵不在意他的回答,迅速撸了一把他的尾巴,忙不疊消失在别時竟眼前。
别時竟:“……”
.
新體征調查處理局。
“嗚嗚嗚嗚隊長你終于回來了!”遲逅抱着他的胳膊哭訴。
“我是去探查,不是犧牲了,還有”,别時竟面無表情,強行剝離了非要纏着自己胳膊的鳥翅,冷漠道:“翅膀戳到我了。”
遲逅立即彈起來:“哦哦哦哦不好意思啊隊長,你疼不疼?”
說着就要掀開對方腰間的衣服查看,被一腳送開了。
“到底有什麼事?”
他回來了半天愣是沒有一個人開口,心裡的煩躁逐漸加深。
靠譜的沈澈再次發揮了得力助手的作用,向自家隊長解答道:“今天你不在的時候,領導那邊打來了一通電話,指名道姓要找隊長你,但我說你不在,那頭就沒說了。我正要再問,領導就讓我們所有人回局裡待命,所以我們都在這裡了。”
遲逅接道:“本來還不知道隊長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們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但幸好隊長你及時回來了。”
“話說隊長你受傷沒?”遲逅遲來的思路跟上,開始關心自家偉大的隊長。
别時竟搖搖頭:“沒事。”
他心裡一番思索,仍然沒懂到底是有什麼事情會直接越過楚惟找到自己,聽上去事情不小。
正一頭霧水間,擢軒辦公室的固定電話響起。
别時竟離得近,順手接起。
那頭問:“别時竟在了嗎?”
是楚惟的聲音。
别時竟接過話頭,對電話那頭說:“我就是。楚隊,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電話那頭的楚惟一愣,像是歎了口氣,别時竟不太确定,但他沒問。
楚惟:“發生了新的事情,接到報案,從一個月前起,開始陸續失蹤人口,等到現在立案,已經有數十人之多。”
别時竟皺眉:“有什麼共同信息?”
“沒有。失蹤的人群裡面,新體征人、後體征人和普通人都有,不過,新體征人占比最多,近一半。”
别時竟分析:“上頭有指示了嗎?”
楚惟贊同:“是,上面點名讓你帶領自己的小隊去查這件事,不過還是和弗谖聯合辦案。”
别時竟不明白為什麼次次都是:“為什麼?”
楚惟不答,隻是另起了個話,聽不出來什麼語氣,但是卻震住了别時竟的思緒。
“别時竟,你現在要查的案子,别再往下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