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
幾發短箭追着别時竟的腳步,重重地卡進地面,帶起一層灰層,力度強勁,一點也不含糊。
别時竟踩着弩箭落點的前一刻躍起步子,既不加快步伐,也不放慢行程,就這麼适中速度,将暗處射出的冷箭當玩物使。
於濯塵提出的創意戳中了别時竟,跑酷這個東西說的好聽,事實上是用身體健康做賭注,稍微慢點或者一不留心,堅韌的鐵箭鑿穿肌膚,可不是一個小問題。
但如今兩波人馬已經顯露出來,另一方惱羞成怒,總想着先下手為強,實際上卻像個陰溝裡的老鼠,在暗處膈應人,遲遲不現身。
這趟任務,總要帶些東西回去交差,哪怕隻是沾過這兩人鮮血的箭頭,都是他能活下去的一線生機。
於濯塵平常好像都不把事情放在心上,能不動手就懶得動手,整個人斯斯文文的,外觀看上去欺騙性極強,但到了這種時候,警惕性和敏捷性一點也不落後,整個人像是換了個靈魂一樣。
甚至有種越來越興奮的感覺。
别時竟的身軀經過異變,早就已經到達迅敏的程度,貓形态帶給他的不隻是外部的觀感,更是身體素質上的加強。他足夠迅速,足夠輕巧,對于複雜又陌生的地形,對他來說就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遊刃有餘。
他看向身側落後幾步的於濯塵,偏頭看他一眼,心裡暗暗打量。
這人是普通人,可是能追上加強之後的别時竟的,還真的不算多。
於濯塵這人,倒是有點趣。
心裡那麼一閃而過的想法,絲毫沒有影響别時竟奔跑的速度。他以極其敏銳的觀察力迅速判定好接下來的格局,迅速做出規劃,穩穩地大步朝前。
於濯塵沒把身後不斷襲來的流矢放在心上,就好像隻是在跟别時竟比一場賽,沒有終點,沒有判局的競賽。
他餘光中看到别時竟的臉偏向自己,待自己轉頭看過去的時候,對方已經恢複如初,就好像隻是於濯塵自己的錯覺。
他從來都會相信自己的眼力和判斷力。
他輕笑一聲,氣息都沒見有什麼波動,抽空調侃:“貓貓隊長,看我幹什麼?”
别時竟:“……”
别時竟被他的稱呼驚得腳下一絆,險些摔倒在地,還好他反應迅速,另一隻腳迅速落地穩住身形。
因為這一下,别時竟停住了腳步,退到了一個掩體背面。於濯塵看他駐足,也減慢速度,目光往看不見的黑暗裡瞟了一眼,才慢慢走到别時竟身邊。
别時竟還在回想剛剛的話。
他有種被冒犯的不爽的感覺,不是生氣,是有些……害羞?
别時竟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而後十分肯定地告訴自己,自己是因為這個稱呼而生氣。
“你亂叫什麼呢?!”别時竟呵責他。
於濯塵根本沒把他的語氣放在心上,就好像心髒被什麼不知名的東西撓了一下,不疼,但是軟軟的,還有些滿足在裡面。
“我隻是在問你剛剛看我幹什麼?是有什麼計劃嗎?”於濯塵裝作很真誠的樣子回答。
别時竟怒道:“少用你心裡那些稀奇古怪的稱呼來稱呼我從而滿足你自己的惡趣味。”
於濯塵冤枉:“我哪有。”
明明就是很可愛,一點也不惡趣。
但他不敢說。
貓貓易怒,不能惹。
别時竟懶得跟他掰扯這個話題,轉移道:“沒看你。”
於濯塵不信:“我看見了。”
别時竟:“……”
怎麼可能?
但他還是解釋:“隻是突然覺得,你剛剛很認真,和你平常的作風有些……不一樣。”
於濯塵牽起熟悉的笑容:“原來時隊這麼了解我啊。”
别時竟翻臉:“自作多情。”
二人特别有閑心地開始了風月閑談,一點也沒把後面的追兵放在眼裡。
雖然本來就是如此。
但那人可不慣着,又不敢靠得太近,現下見目标消失在視野,有些急了,從黑暗裡現身,逐漸從側面靠近二人。
别時竟頭頂上的耳朵随風動了動,而後不由自主地輕微抖了抖,毛茸茸的。身後的尾巴也不擺動了,垂在身後,在距離地面幾公分的高度堪堪停住,連呼吸都輕了。
他擡眸,看向於濯塵。
後者了然。
别時竟總是覺得,於濯塵是天生的演員,不管在什麼場合,他好像都能迅速生成一個劇本,盡情投入其中,甚至還能拉上周圍一切他想要納入的人或物。
正如此刻。
於濯塵意味不明地問别時竟,連語氣都不像平常的漫不經心:“時隊,有些成果,是不是應該共享?”
别時竟不屑:“有本事就來拿走。”
於濯塵笑:“這可是你說的。”
下一秒,於濯塵收回了他一貫的笑容,迅速出手,一拳用力揮出,直沖别時竟面門而來,強勁的風帶動着對方的額發輕晃,似有似無地掃過别時竟眼睑。
别時竟也不是隻紙老虎,揮臂格擋,而後照着於濯塵的路子以牙還牙,同樣被化解。兩人的動作都是狠勁,沖着薄弱點而去,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
如果忽略兩個人對視上的眼神的話。
那眼神裡,全是演戲的玩味。
當然,這是於濯塵,而别時竟仍然毫無波瀾,盡管跟上於濯塵的戲路,也照樣寒冷如冰,不帶一絲溫度。
可敵人不知道。
那人在遠處觀望一會兒,不知為何兩人突然翻了臉開始大打出手,心裡盡管有些疑惑,但卻明白這是唯一的機會。
随即,他将弓弩放上肩,連發幾支弩箭,都朝着别時竟後背而去。自己也不再守株,終身一躍,在淩冽的劍風之後而至,目标就是别時竟的後心。
誰料還是中計了。
别時竟和於濯塵對立而攻,於濯塵自然能清楚地看見破風而來的冷器,以及那個終于露出頭的耗子。
他朝别時竟伸出手臂,對方重重把上,将尾巴緊緊卷上自己的大腿,确保不會拖後腿。接着身體大角度傾斜躲過弩箭,而後借着於濯塵遞出的支點一使勁,迅速轉身踢向偷襲之人,而後穩穩站住,居高臨下地看着掉落下去的人。
那人從一旁借力撲向别時竟,在半空中發現了十一分的不對勁也無可奈何,他找不到支點。而後被别時竟一腳踢中胸膛,從高空墜下。
一路朝下跌,打破了好幾層屋檐和雨蓬,重重摔倒在沾滿泥水的地面上,無法動彈,唯有一雙眼睛還算清明,遙望着俯視看向他的别時竟和於濯塵。
於濯塵和别時竟跑酷的地方選得好,選在了一排商鋪的樓頂,有些高度,這下将對方砸下去,身受重傷。
别時竟幾步躍下,站在那人面前。
他垂眸看向手下敗将,沒有感情地問:“肯現身了?”
那人倒是有些骨氣,一句不答。
於濯塵把路帶到了一片無人的地方,這邊區域看上去是被遺棄的,居于爛柯一隅,無人問津。
他東瞅瞅西瞧瞧,沒想到這地方居然還挺大。
事情解決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問題他也不是很感興趣,交給了别時竟自己去問,自己剛好探查一下爛柯的這一方天地。
這并不是他應該對付的人。
别時竟并沒有進一步對那人造成什麼創傷,準确來說,大部分的傷痛都是因為那人高空墜落後造成的,要不是選拔過身體素質極強的标準,他此刻應該早就昏過去了。
他蹲下身,看着爬都爬不起來的人,問了一個他心知肚明的答案:“褚家的人?”
那人不認:“你在說什麼我根本聽不懂,我沒有組織,隻是想殺你們,少給我扣什麼帽子!”
别時竟突然想笑:“你……還挺有意思。”
那人:“……”
於濯塵挑了挑眉。
“愚蠢得很有意思。”
别時竟很有耐心:“你不會以為我真的想從你口中得到什麼消息吧?那你可錯了,畢竟我,什麼都知道啊。”
那人不說話,恨恨的眼神直盯别時竟。
别時竟一點也不介意,於濯塵可不接受。
他伸出手擋在别時竟臉前,帶有笑意的聲音響起:“喂喂喂,可别這麼看着我們貓……時隊,我可是會生氣的。”
别時竟:“……”
那人:“……”你哪位?
那人正要回刺,就對上一雙沒有溫度的眼睛,剛剛的笑容好像從來都沒有染上過這雙漆黑的瞳眸,他一下子覺得有些發涼。
再回望過去,又恢複如常。
别時竟拍開於濯塵擋在自己面前的手,無語地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别亂動,而後站起身,重新看向地上躺着的人,對他說:“我不動你。”
他接着說:“你得活着回去給我帶話。”
“藏不住的尾巴,就像你做的一切,從來都不是天衣無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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