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主建築的大廳,轉過身,側前方就坐着以為儀表堂堂,一絲不苟的人。整個人一身西裝,從頭到腳熨燙得不見一絲褶皺,頭發打理地光潔,這個年紀連一根銀發都不見得。
道貌岸然。
别時竟在心裡暗罵。
他徑直走過去,往那人側面的沙發上一坐,目光卻不看他,而是落在門口的位置。身後跟進來的管家站在褚家家主身後,一言不發。
褚家家主先是掃了别時竟一眼,而後吩咐管家:“褚付昇,去告訴廚房,少爺回來了,讓他們多準備一些少爺愛吃的。”
褚付昇領命離開了,偌大的客廳隻剩下兩個人。
褚家家主倒了一杯熱茶放在他跟前,說:“怎麼?回了家連父親都不叫了?”
别時竟好像聽見了什麼笑話一樣,語氣冰冷:“是你叫我來的。我沒有父親。”
褚寂旅像是在應付自己叛逆期的兒子一樣,充滿威嚴的臉上綻出溫和的笑容:“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我褚家的血脈,這點你是改變不了的。”
“我姓别,别栀的别。”
褚寂旅歎了口氣:“你還是怪我。”
别時竟:“對,我就是怪你,我憑什麼不怪你。”
“五年前你改随了她的姓,又離家這麼久,是不是該回來看看了?爸爸年齡大了,褚家的家業遲早還是會交到你手裡的。”褚寂旅語重心長地教導跟自己離心的兒子。
别時竟輕嗤一聲:“說重點,我回來不是看你在這演戲的。”
“你這孩子。”褚寂旅收放自如,下一秒又恢複慈祥的好父親樣貌:“聽說你和申組長起争執了?”
“你倒是消息靈通。”别時竟嘲諷道。
褚寂旅接着說:“爸爸也沒有别的意思,隻是擔心你,怕你有什麼生命安全。爛柯那個地方,亂得很,流氓寇匪比比皆是,可是不安全,我擔心你啊。”
别時竟永遠都不會相信褚寂旅的話,聽見他的話,别有深意道:“你知道的還挺多。”
“那當然了,我經常有扶持援助爛柯那個地方的項目,那裡我有些了解,我都是為了你好……”
“夠了!”别時竟制止他,随即站起身:“如果你是來說這些的,我想我們沒有交代了談下去的必要了,告辭,褚家家主。”
“褚時竟!”褚寂旅叫住他,像是也沒想到自己真能叫住,隻見對方依然走到門口,陽光一半照進門口,落在别時竟身上,他的一半臉曝于日光之下。
“面具戴久了,别真忘了自己到底長什麼樣子。”
“還有,我姓别。”
褚寂旅看着那抹光,在别時竟走後落在地上,照見了升騰起的灰塵,粒粒清晰。
褚付昇走過來,向他躬身彙報:“家主,按照您的吩咐,餐已經準備好了。”
“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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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時竟帶着一身糟糕的氣味回到新體征調查處理局,感覺自己哪哪都不好了。
褚家對他來說就像個臭氣桶,進去就會沾上沒完沒了的味道,要好久才能洗刷幹淨。
他帶着極壞的心情在局内狂奔,在一個拐角處看見了一個不算陌生的人。
他不想離,想裝作沒看見,卻不料對方直奔他而來:“時隊,别來無恙啊。”
别時竟不得不看向來人,隻見對方依舊彬彬有禮,着裝一絲不苟,讓别時竟想起了一個糟糕的人,連帶着看他都不順眼了:“哦。”
於濯塵笑了一下:“時隊看起來心情很不好啊,能冒昧地知道嗎?”
“知道冒昧就别問。”
於濯塵雙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看向面前的人:“我這不是,禮貌嘛。”
别時竟還是回答了他,連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身上沾染上了難聞的氣味。”
於濯塵鼻尖微動,在空氣中嗅着什麼氣味。他的嗅覺比較靈敏,卻仍然沒有聞到什麼難聞的氣味,隻有淡淡的皂香,夾着一絲冰雪的味道。
他沒問,心下有所答案。
别時竟岔開話題:“你怎麼在這?”
“這裡不是新體征調查處理局嗎?我沒走錯啊。難道時隊忘了,我們弗谖也是處理局的人啊。”於濯塵打趣道。
别時竟抿了抿唇,冷冷地開口:“以前沒見過你,還以為你們弗谖被除名了。”
“那自然不會,隻要時隊還在,我們就還在。擢軒和弗谖,要舉案齊眉啊。”於濯塵向他解釋。
什麼鬼形容!
别時竟轉身就要走,他忍身上的味道很久了,眼下也有了基本的寒暄,隻想着感覺離開,“於隊,我還有事在身,回見。”
再也不見。
說完還沒等對方回答,錯身就要走開。誰曾想剛走兩步就被再次叫住。
别時竟第一次希望自己是無名無姓的人,最好連稱号都沒有,這樣就不會被一而再再而三叫住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手上已經被塞了一瓶東西,他低頭去看,綠色的液體,透明的玻璃瓶,泛出青翠的光。
“薄荷提取液,我覺得很适合你。不是說身上有很難聞的味道嗎,可以蓋住。”
“送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