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台風帶來充沛的雨水，豆大的雨滴被呼嘯的風席卷着砸向玻璃，在沒有窗簾遮擋的玻璃門上流下蜿蜒的痕迹。

空曠的房間中，一時無人說話，隻有呼吸聲。

恐怖奪目的白色光耀從宿舍大門之上的通風窗口一晃而過。

驟然響起的驚雷打破了寂靜，之後接二連三的雷電頻繁地落下，在天與地之間交錯縱橫着，形成一道紫紅色通道。

巨大的閃電如遊曳驚龍，不停穿梭于黑雲之間，又劃破暗紅天空後砸落，瞬間令房間亮如白晝。

一同照亮，還有白陌石那張足以令任何人驚豔的側臉。

斑駁光影劃開冷白的臉，一半光亮，一般黑暗，他勾起唇角，輕笑出聲。

意味不明的笑容挂上那張巧奪天工的臉上，令平靜望着衆人的少年，在深夜顯現出幾分美豔的鬼魅。

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

當天空重新恢複平靜，房間再次陷入黑暗，隻有淺淺的笑聲回蕩在寂靜之中。

手機背面的手電筒，燈光慘白又刺眼。

在打開的瞬間，就直直地朝向白陌石，照射在白陌石的金瞳上。

那雙猶如琉璃般透亮的淺色眼珠沒有眨動，平靜地回望着惡意的注視。

年輕男人舉着手機，走上前去。

他眼睛灼灼地盯着少年，看清那對漂亮眼珠裡充斥的隻有冷漠，這與少年猶帶笑意的神情，形成反差。

這是一種近乎輕蔑的淡然。

“你真的一點都不害怕嗎？”

男人靠近白陌石，面帶好奇地問道，眼神放肆地落在那張堪稱藝術品的臉。

他逡巡于每一處，從輪廓到細節，專注得仿佛入迷一般，輕聲開口：“你知道嗎？這棟樓的電路都被我們切斷了，學校的監控也都已經關閉。”

年輕男人與其他幾個一身肌肉的家夥不一樣，身材削瘦，穿着休閑。他長相斯文，顯示出良好的教養，但說出的話語卻與之相反。

“如果，我們把你殺了，可能也不會有人發現哦。”

男人的臉上同樣挂上微笑的表情，他伸出另一隻手，指尖逐漸靠近那張被白燈照得一覽無遺卻完美無缺的臉。

錢輕融聽着男人說的話，沒有反駁，目光冷冷地盯着白陌石波瀾不驚的神情，沒能如願地看到他的恐懼與後悔。

幾秒後，紅色頭發的男生看着男人的手指即将觸碰到那張冷白的臉，他壓抑着内心的不爽，出聲打斷男人的動作。

“喂。”

男人聽見錢輕融話語裡的警告，收回手，他似笑非笑地擡眼，偏過臉去看錢輕融的側臉。

“也不要太過分。”錢輕融皺着眉，壓低聲音說道。

男人發現他在對自己說話的時候，眼神依舊停留在少年身上。

好像說的每一句狠話與軟話，都隻為得到對方的一點回應。

“剛剛說了随我，現在又說不要太過分。”

仿佛覺得錢輕融的表現太過搞笑，男人勾起唇角，笑意變得冷淡。

“錢大少爺，你作為這場遊戲的主導者，帶着我這個操刀手前來執行暴力，卻又在受害者的面前說些憐憫的話。”

“不覺得自己這樣太虛僞了嗎？”男人的眼中帶着嘲諷，輕聲說道。

錢輕融沒有馬上回答。

他的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陌石，試圖觀察那張令他迷戀的臉上是否有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

他想知道，白陌石是不是真的一點都不害怕。

無論是身體變得殘缺，或者是缺席他認為很重要的高考，亦或者真的死亡，這些威脅對他，難道都不足為懼？

但，事實就是。

無論錢輕融說了什麼，白陌石依舊無動于衷。

“我也很好奇，你們能夠做到什麼程度。”

少年撐着臉，銀色發絲劃過他漫不經心的眼，語氣漠然地說道。

“你們作為人類，能有多麼可怕。”

明明白陌石始終身處下方，他坐在簡陋的木椅上，擡起臉仰望着他們。

但錢輕融卻覺得……

少年好似坐在他所觸碰不到的至高王座上，從那冷淡的神色中，自己甚至清晰地看見其中居高臨下的藐視。

金色的眼睛裡永遠是令人厭煩的平靜。

連唇角的弧度，也像是在諷刺他此時外強中幹的心軟。

“也對，這樣的我，的确太過虛僞。”

“我好言相勸，你都不願意跟我走，就算了。既然你不能成為我的東西，那我就沒有珍惜的必要。”

錢輕融扯出一個誇張而扭曲的笑容，他眼神中帶着低劣的無盡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