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懶洋洋地将臉靠在手背上,看着錢輕融走進來,順手将門關上。
關上門的瞬間,整個房間都變得非常幽暗。
錢輕融看不見前面的路,隻能聽見白陌石的聲音。
“我要出國了。”
錢輕融背靠在門上,喉結滾動,幹澀開口,“這段時間,我爸突然要我出國,什麼都安排好了,這次台風天一過,航線恢複正常,就把我打包扔出去。”
“關我屁事?”
看不清臉的少年輕笑,說出了與剛剛錢輕融相似的話。
“……”
本來莫名有些緊張的錢輕融緩緩皺起眉,嘴唇抿緊,有些不爽。
他似乎反應過來自己幹嘛一副解釋的姿态,他又不是來跟白陌石商量的。
“你,跟我一起出國。”
錢輕融平鋪直叙地說道。
“哈?”
白陌石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嗤笑,冷聲說着:“你是不是有病啊,錢輕融。”
小說裡并沒有這些對話。
隻是後續發生了暴力事件裡,是裘夜救了故事裡的白陌石。
但這并不耽誤,說出這些話的錢輕融像個自信過頭的傻吊。
白陌石的反應在錢輕融的預料之内,這幾天在家裡,他躺在床上反反複複地煩躁着,也是這麼罵莫名其妙的自己。
聽到白陌石的譏諷,錢輕融并沒有生氣,他語氣平靜地問道:“高考對你很重要,對吧。”
“對啊。”白陌石冷淡回答。
是對故事裡的白陌石很重要,一個出身貧寒的孤兒如果想要改變命運,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就是讀書,用盡全力去讀書。
“為什麼?”
“想考個好大學。”
“然後呢?”
“找個好工作。”
“之後呢?”
“賺到很多錢。”
“那你跟我出國,你就能賺到很多錢。”錢輕融好像真的想要說服他,緩慢地說道:
“你當我的陪讀,你也可以讀好大學,我會給你,你這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多少錢?”
白陌石揚眉,語氣裡含着顯而易見的好奇。
錢輕融聞言,似乎覺得白陌石的态度不是很反感,這令他松了口氣,原本硬邦邦的語氣也軟了下來。
“一千萬?”錢輕融有些試探性地開口,态度不是很強硬。
如果白陌石能夠接受,他希望兩人能開開心心地一起出國,他補充說明道:“這隻是陪讀費。”
即使看不見,錢輕融的視線也始終直視着白陌石說話的方向,等到眼睛終于适應了黑暗,他才看見了白陌石的臉。
在濃郁的暗色中,那張略顯冷淡的臉依舊足夠令人着迷,原本平靜的心跳再次瘋狂跳動起來。
錢輕融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眼神直直地盯着白陌石隐約可見的臉龐。
“你可以跟我讀同一所大學,那也算是國外頂尖學府之一,入學手續我家會辦妥。在國外的所有開銷,都由我來支付。”
這是錢輕融最終答應他爸乖乖出國的條件,他要帶一個陪讀,白陌石也要跟他進同一所學校。
“錢輕融。”白陌石突然輕聲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錢輕融的心一跳,“幹嘛?”
“你是覺得,我這輩子賺不到一千萬嗎?”白陌石歪着腦袋趴在自己的手背上,上揚的眼裡沒有任何笑意,慢條斯理地勾唇說道:“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錢輕融到底隻是一個學生,一千萬已經是他可支配的最高額度,頓時有些煩躁。
他突兀地想到白陌石高調停在校外的那輛超跑,“是啊,你有的是本事。”
錢輕融的眼神剛剛熱切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說:“不知哪裡來的老男人,幾百萬的跑車說送就送。”
“你說的是黑西嗎。”
白陌石似乎并不羞恥于錢輕融提起這個事情,他随口給自己的小狗取了個新名字,輕笑着承認:“他是我養的狗。”
系統001——黑先生,現名“黑西”:……
是這樣的沒錯,但聽起來怪怪的。
不過,取了正式名字的001突然有些高興。
黑色的小狗偷偷摸摸地出現在白陌石的腳邊,繞着他白皙的腳踝蹭了蹭,仿佛在回應。
錢輕融眉眼一擰,就要罵白陌石不知廉恥。
白陌石不等他開口,就緊接着又笑着說:“不止黑西,我有好幾條狗。對了,裘夜也是我的小狗。”
錢輕融胸口一窒。
他從小最讨厭聽到裘夜的名字,今天也刻意避開不提他,但白陌石卻又故意說了起來。
紅發蜿蜒在臉側,水珠從額角滴落,他又回憶起被裘夜用手抓住他的頭發一次又一次按進水的感覺。
令人窒息、厭惡、作嘔。
“而你……”
少年的聲音在耳旁突兀地響起。
錢輕融猛地擡頭,腦後半長的濕發被一隻手狠狠拽緊,兇狠的力道讓他的臉被迫仰起。
“我親愛的同學,你連做我的狗的資格,都沒有。”
白陌石不知何時站至錢輕融的身側,高挑瘦削的身材看着沒有什麼威脅性,但力氣卻很大。
漂亮冷白的指節,攥緊指間紅色的發絲,指節拽斷了好幾簇。
“哈——”錢輕融冷笑一聲,神色猙獰起來:“連做你的狗的資格都沒有?”
“連,做你的狗的資格,都沒有?!”他喘氣地重複道,手臂迅速擡起,就要反手去攥白陌石的手腕。
白陌石卻在此時輕飄飄地松開了手,閃身避開了他。
幾縷發絲落在地上,紅色的,潮濕的,被踩在腳下。
少年拍了拍自己的手。
錢輕融陰沉地盯着白陌石。
少年就站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長長的銀色睫羽下,金色的雙眸笑意盈盈。
但錢輕融卻分外清晰地看清裡面的嘲諷。
“沒辦法,我不喜歡雜種。”銀發少年微笑着看來,薄唇微啟,輕聲道:“特别是你這種紅發雜種狗,完完全全,沒有飼養的欲望。”
“我喜歡裘夜那種,品相漂亮、身材健壯、忠誠可靠的,可愛小狗。”
那張合的薄唇,明明是在将人物化成狗,但惑人清雅的聲音卻很輕柔,仿佛真心實意地覺得這是一句褒獎的話。
錢輕融的胸口仿佛呼吸不暢一般劇烈起伏,他咧開嘴,皮笑肉不笑地對白陌石說:“好,白陌石,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非要這樣惹我。”
他的手搭在門把手上,聲音陰郁地說道:“白陌石,你不要後悔。”
宿舍門重新打開。
門外的人,一一進來。
“高考對你很重要,對吧。”
錢輕融再次問了那個問題,那個被無數老師強調過很多次的話。
他站在那五個人之前,面對屋内的白陌石,滿是戾氣地宣布:“那我會讓你,再也參加不了高考。”
“錢輕融,你不要後悔。”
白陌石歪着頭,神色淡淡地望着錢輕融,再次說出了與錢輕融相似的話語。
“你是複讀機嗎?!!!”
錢輕融突然暴怒地一踹門,眼神惡狠狠地盯着白陌石,“你一直在激怒我,是覺得我不會真的對你做什麼嗎?!”
“你知道嗎?”
“其實我對你手下留情了,不然你以為還能好好呆在學校嗎?”
錢輕融收回視線,紅發之下,神色冰冷地道:“你應該感謝我對你有幾分真心的喜歡。”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才兀然發現,原來自己一直喜歡眼前的人。
“真惡心。”
白陌石淡淡開口。
錢輕融的眼神倏地射過去,“你說什麼?!”
白陌石擡手,輕輕放在流暢高挺的鼻梁前,輕輕揮了揮,仿佛聞到了什麼臭不可聞的垃圾。
他的眼神厭厭地盯着錢輕融,一字一頓地重複:“我說,你、真、惡、心。”
無視錢輕融惡狠狠的眼神,少年冷淡地說:“你的喜歡就是用暴力去讓一個人屈服,折損他的自尊,來滿足自己卑劣的高高在上嗎?”
“錢輕融,你可真是髒東西。”
銀發少年漫不經心地回憶起,在湖泊邊,桀骜英俊的黑發少年一遍遍将這顆紅色的腦袋按進湖水裡,企圖用水流洗幹淨這個污濁的、惡臭的家夥。
那個時候,他覺得裘夜的暴力是不同的,是漂亮的、極緻的,極度吸引他的。
裘夜說的真的沒錯啊,這家夥就是髒東西本身。
“給我挑斷他的手筋。”
同樣對這句話印象深刻的錢輕融擡起臉,滿目扭曲地說出平靜的話語,他充斥着惡意的眼睛已經不像人類。
“隻是這樣嗎?”
一旁的青年好奇地探過身來,笑眯眯地說:“你知道的,我有很多法子能夠讓他乖乖聽話。”
“那就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