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黃友睿瞪大眼睛,就要怒罵,話到了嘴邊,卻戛然而止。
白陌石的食指,輕輕抵着薄薄的唇瓣,做出噤聲的動作:“噓。”
他放下手,輕笑着說:“老師,你說話也太難聽了。”
黃友睿發現自己的話全卡在喉嚨中,什麼都說不出來,不斷掙紮着想要出聲,卻隻是徒勞無功。
冷汗從布滿皺紋的眼角滑落,浸濕他的脖頸,他似乎很冷,在這個26度的天氣,身體不斷發抖。
眼前白陌石的臉,似乎在不斷放大。那雙金色的瞳孔,正逐漸變成冷酷的獸瞳。
被碾壓的壓迫感,心髒一陣陣緊縮,仿佛在下一秒就要停止運作,一股顫栗從靈魂深處湧起,全身上下變得麻木。
大腦變得混沌不堪。
恍惚間,眼前冷白的俊美臉龐,扭曲變形,抽長,巨大的野獸張開血盆大口。
眼眶猙獰,整個眼珠驚恐地外凸。
無法發出的害怕吼叫,全被壓抑在一寸寸縮緊的喉間,空氣變得稀薄。
血液,直沖上湧,腦子被暗紅的血色侵蝕,而軀體變得冰冷僵硬。
被吞噬的恐懼,被淹沒的窒息,積壓着黃友睿這具弱小的軀殼。
“老師。”迷人動聽的聲音響起,撥開令人害怕的迷霧。
黃友睿迷茫地擡着頭,看向眼前,眼前高挑的身影晃動,令人看不分明,他聲音微微顫抖着問着:“我……怎麼了?”
聲音輕笑,仿若溫柔,卻讓黃友睿感覺自己渾身發冷。
“老師,你不是說?”
“你要去打掃衛生嗎?”
“太髒了,你要洗一洗。”
溫柔的聲音,提醒道。
黃友睿混亂成一片的思緒,仿佛得到了指引,他僵直的脖頸用力點了點,步履僵硬地走向教室的衛生角。
他拿出水桶,走出教室外面,沒過多久,就提着滿滿的一桶水,回到12班。
黃友睿趴伏在地闆,用浸濕的抹布,仔仔細細地處理着地闆的顔料,連磚縫都不放過。
他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表情木然,嘴裡不斷呢喃:“太髒了,真的太髒了……”
白陌石早就重新坐下,他的手臂撐着椅背,神色漠然地看着欺軟怕硬的中年男人那副醜态。
“無聊。”他看了一會兒,哂笑一聲,站起身來就走了出去。
在銀發少年踏出教室的那一刻,12班教室仿佛打破了某種禁制。
學生們瞬間從模模糊糊的意識中清醒,隐約感覺剛剛好像發生了什麼,卻想不起來。
隻記得班主任黃友睿又怒氣沖沖地進了教室,每個人都害怕挨罵,一聲不敢吭。
“黃老師,怎麼親自拖地?”有學生小聲地跟同桌說,“還是這姿勢?”他不敢直說黃友睿是跪在地上。
這跟黃友睿頤指氣使的形象完全不符。
平日裡班上那幾個富二代沒少搞事,有時候也會把教室環境搞得一團糟,但是班主任從來不罵他們,都是拿其他學生撒火,再點名特定的幾個學生搞衛生。
白陌石,就是其中一名。
就算他被捉弄受傷,在黃友睿看來,他也是罪魁禍首,理應收拾殘局,每次都對他一頓劈頭蓋臉的大罵。
其他學生也都不敢出頭,每次都隻是冷眼旁觀,看他一次又一次被欺負。
“宇宙要毀滅了?”
“黃友睿中邪了?”
他們竊竊私語着。
黃友睿晃過神,覺得自己腰酸背痛,一低頭就看到自己手裡抓着染紅的抹布,門和地闆的污濁都已經收拾得幹幹淨淨。
反觀自己,今天新換上的襯衫被汗水完全浸濕,貼着裡面穿着白色背心,長褲也因為跪在地上,被弄得潮濕髒污,還染上了顔料。
他……這是在幹嘛?
黃友睿晃了晃腦袋,他明明記得要叫白——
意識中閃過那個名字,他險些慘叫出聲,感覺腦子像是被扔進了攪拌機,刺痛難耐。他瞬間忘了剛才在想什麼,條件反射一般,避開了出現在腦海裡的名字。
黃友睿趕緊将注意力轉移到四周,他聽着不斷傳來的交頭接耳的議論聲,臉色越發變得鐵青難看。
汗水滴落在捏着抹布的手背上,手指一寸寸收緊,死死捏緊抹布不放手,像是在拽住自己岌岌可危的顔面。
“我還以為,年紀第一又要慘了。”
“可能是突然良心發現?”
“那也不至于自己跪着拖地?”
“哈哈,是不是覺得自己平時跪舔那幾個富二代的姿勢不夠标準,這次想好好表現一下?”前排一個戴眼鏡的男聲嘻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