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一瞬間,春迎就聽懂了他要問什麼。
在經曆了那樣的事情後,她一人背負着沉甸甸的難過和傷心,坐上深夜的航班,孤身前往沒有一個熟人的巴黎。
她會過得好嗎?
春迎一時間想不出該用什麼樣的話回答他。
她沉默好半晌,剛想啟唇,那頭的人卻又壓抑着哭聲開口,“我現在能去見你嗎?”
“……你來吧。”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春迎能聽到那頭布料的摩挲聲,大約是在起身準備出門。
沒幾秒,通話裡又傳來流水聲。
春迎猜,應該是他在洗臉,妄想遮掉臉上的狼狽樣。
“你别挂電話。”時亭一的聲音仍在顫抖,“我很快就到。”
春迎其實不知道他家住在哪,也不知道他話語中的“很快”是有多快。
春迎有些焦慮,不知道在這等待的期間裡要做什麼好。
要去樓下等他?還是坐在房間裡等他?
她不想讓對方覺得自己太急迫見他,也不想讓他覺得自己太不上心。
可還沒給她多留幾秒鐘思考的時間,手機那頭,便傳來氣喘籲籲的聲音:“下樓。”
春迎很是驚異。
可再多的話也來不及在電話裡問。
明明說好要矜持,可剛講過那樣的事情,内心又怎麼可能不觸動。
有的時候她也會想,如果那個時候,時亭一正如夢中英雄出現,那她是不是真的會為他留在國内?
她走路的步伐很是匆忙。
睡裙的裙擺伴着她走路的步伐,在空中一飄一揚,畫出很優美的弧度。
直到看到就站在門外的男人。
他身上穿着睡衣,頭發也很是淩亂。
幾乎是沒空再整理自己的儀容儀表,隻想在最短時間内見到她。
春迎嘲笑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男人一擁入懷。
他抱得很緊,像是在抱什麼稀釋珍寶,也像是要把她融進血肉。
幾秒後,春迎才聽見他遲鈍地詢問:“可以這麼抱你麼?”
抱都抱了,還有什麼好問的。
春迎無聲吐槽。
到了明面上,也隻輕輕的應一聲。
直等人抱夠了,松了勁,她才終于回過神,問他:“……你住這裡?”
“……嗯。”男人偷偷低下了頭,像是不願讓她看到他的臉。
春迎的眼神追随了幾秒,很是驚奇地發現,男人臉上又滿是淚痕。
……他不是才剛洗過臉嗎?
春迎慢半拍地眨眨眼睛,意識到,是在見她的這幾秒裡,又哭了一回。
怪不得剛剛要把她的腦袋按在他懷裡。
原來是怕她看見他狼狽的模樣。
想笑話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春迎遲疑片刻,猶豫着拍了拍他的肩,像是若無其事般安慰,“反正我現在不是全須全尾站在你面前嘛……有什麼好哭的。”
可又覺得哄人麻煩,小小聲還要抱怨,“我都沒哭。”
因為離得近,她這些話都一字不落地進入時亭一的耳朵裡。
時亭一知道面前這人别扭的擔心,頓了頓,勉為其難勾起一個笑,也不再說那些會令她難過的事情。
“好奇我為什麼住在這裡?”
又在轉移話題,春迎很是嫌棄地撇了撇嘴巴。
但對方能夠自己哄好自己,她也懶得去多費這個勁。
她點點頭,“你什麼時候搬到這來的?”
時亭一試探般,用尾指小心翼翼去勾她的手。
春迎頓了頓,就當沒發現。
于是時亭一便膽大妄為地牽住她的手,才又像做錯事那樣,小心翼翼觀察她的表情。
确認她沒有反感後,才敢包裹住那隻細白的手。
“你想去看看麼?”
他說話時,鼻腔還有着很濃厚的鼻音,聽來是剛剛哭得不輕。
明明他已經沒有在故意賣慘,春迎還是心軟。
她回頭看眼就等在門口的阿姨,用時亭一瞧不見的左手輕輕揮了揮,讓她回去,然後才輕輕應聲“嗯”。
兩人都穿着睡衣,在這寂靜的小區裡,很是突兀。
但誰也沒有在意。
時亭一輕聲解釋,他是在畢業那年,打聽到她家附近有人要出國不再回來,他便輾轉托人,買下了這棟别墅。
但知道春迎不在國内,他也不常在這邊住。
大部分時間,他還是跟奶奶住在一起。
偶爾實在想她,會帶着狗在她家附近溜溜。
看看她房間外的窗台,就像是她人還在那裡。
狗……?
春迎一頓,想起她剛回國時見到的那隻薩摩耶,是它?
時亭一說的"近"的确沒有欺騙她。
才走四五分鐘,男人便擡起那隻牽着她的手,示意她,他就住在這。
春迎沒有過多猶豫,徑直走上前。
還隔着一扇栅欄門,一團巨大而松軟的棉花團便搖着尾巴撲上來。
沒等春迎做出反應,時亭一另外一隻手便狠狠捏住薩摩耶的嘴巴,生怕它沖撞她。
春迎蹲下身,拍開時亭一的手,很是好奇地看着同時也歪着腦袋在看她的薩摩耶,“什麼時候養的?”
“……我畢業那年。”
那就是她離開那年。
說什麼畢業那年,不就是怕她愧疚。
春迎伸出手,摸了摸面前示好的大棉花團的腦袋,“剛回來那幾天,我見過它。”
“……?”
這回卻是輪到時亭一疑惑了。
半晌後,遲疑詢問:“見到它的時候,是一個女生在遛嗎?”
春迎挑眉,“怎麼,已經有别的女主人了?我打擾到你們一家三口了?”
“不是,”時亭一否認得飛快,“那隻是雇傭來平時照顧它的大學生。”
生怕春迎不信,他又接着補充:“你也知道,我以前工作比較忙,沒辦法時時照看它。”
春迎哼笑一聲,勉強信了他這個解釋。
随後擡步,走進了庭院。
這一片富人區裡的别墅構造其實大差不差。
春迎看了兩眼,很快失去興味。
大概是不常住的原因,連帶着房子都沒什麼人氣。
裝修都是冰冷冷的,與他身上那股妥帖的氣質一點都不符合。
時亭一看得出她的失落,抿着唇沒說話。
他沒想到春迎會這麼就答應來他的住處看看,因此房内一切裝橫都維持着房子剛買下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