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留學在外,孤身一人,夜裡又是最容易寂寞的時候,便隻能像故事裡從前的人一樣借酒消愁。
喝着喝着便治好了點怕酒的病。
雖然酒量依舊不怎麼樣。
她盯了片刻,還沒等把視線重新移開,身邊的人跟着一串又一串驚呼。
竟是這人連主桌都不要了,就朝她這桌走。
她身邊的人接二連三地站起來,笑着問時總怎麼放下身段甘願來他們這群新人堆裡。
時亭一目光沒有分給春迎半點,想也是他從踏出腳步的那刻就後悔。
——要是給春迎帶來别的麻煩,以後别說跟他共處一室了,聽到他名字都得頭也不回地溜走。
時亭一深知惹怒她的後果,微笑着和桌上的人一一打招呼,才好脾氣地解釋:“有的公司還沒來得及抽時間去視察,先來看看你們派出來的新人代表。”
他這話說的冠冕堂皇,可又無懈可擊。
春迎咬着唇憋笑,才又面無表情地看那些總經理一個又一個把身後腼腆又拘謹的新人推出來介紹。
直到衆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氣氛一瞬間凝固。
春迎隻是傲,但并不想讓場面鬧得太難堪。
她從人群中慢悠悠站起身,舉起酒杯向他示意:“時總好。”
她也不介紹自己?
在大多數人豁了命隻想在上司面前多表現一下自己、讓上司記住自己的時候,竟然會有人隻單純問好,卻不展示自己?
于是目光在她的直系上司和頂頭上司中猶疑。
看前者是想問帶出來的這是什麼身份,望後者是好奇老闆會有什麼反應。
時亭一不愧是出了名的好脾氣。
他一個眼神示意,王總馬上替他找了個幹淨的玻璃杯滿上酒。
他照着春迎的動作,也向她示意。
兩個杯子模樣一緻,端着杯子的主人動作也像複刻出來的。
遙遙對望,似是擱着空氣碰了個杯。
時亭一淺笑,“春迎,我知道你。”
不認識春迎的人是多數。
因而時亭一這話一開口,就讓身邊一衆人炸開了鍋。
能讓時總記住的人,哪個不是人龍中鳳。
打量春迎的眼神不自覺帶了點慎重,連人群中最小的剛畢業的大學生眼中都帶了點好奇。
然而春迎心裡隻想着這人有病。
明明跟對待其他人一樣簡單點個頭就好,非得給她整這一出。
這下好了,今夜過去她就要在總公司出了名。
她心裡偷偷翻個白眼,然而面上不得不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隻是裝了一秒就崩了表情。
她皮笑肉不笑道:“那我還真是榮幸。”
時亭一不管怎麼看都能看出她又在生氣。
隻是難得他會想笑。
單獨把她拉出來,其實隻不過是想在衆人面前,立個她很重要、很厲害的印象,不管什麼人,都别想去染指她。
但是嘛……如今看她表情,似乎是好心辦了壞事。
頓了頓,時亭一收斂了下挂在唇邊的笑,盡量不讓對方察覺,才點頭應是,随後大力誇贊:“lyon的畫作太過驚豔,上網時瞄過兩眼,便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她不是不想和他扯上關系麼。
隻是這樣,他也會盡力滿足她的要求。
這一句話果然将她和他的幹系脫得幹幹淨淨。
春迎投來個眼神,意思是勉強贊許。
時亭一這才帶着被吸引過來的一大幫人前往主桌。
老闆一走,她們這桌又恢複熱鬧。
春迎另一邊坐着的恰好是個應屆大學生。
她小心翼翼地戳一下春迎的手臂,語氣忐忑:“同……不是,姐姐,你能再跟我說一遍你的英文名嗎?”
時亭一說得有些含糊,她剛剛沒聽清。
春迎随手打了全名遞給她看,也沒說話。
另一邊的魏夢容盯着她沉默又沉默,最後像是實在忍不住八卦一般,壓着聲音問:“你跟時總是有仇麼?”
她知道不該問的不能多問。
隻是作為時總和大小姐的傳話筒,魏夢容還是會想有正常八卦的機會。
春迎賞她一個涼涼的笑。
魏夢容便懂事地移開視線不做多問。
但畢竟是自己上司。
……
春迎想半天,最後隻能以“高中同學”的答案稍微敷衍。
摸爬滾打這麼多年,魏夢容想也知道不可能是這種簡單的關系。
但她更知道,多的不能再問,便安安靜靜等老闆講些場面話。
應屆生正剛翻完牆搜完她回來,看着她的目光裡帶了點憧憬和崇拜。
“姐,你好牛啊。”
……這麼直白麼。
春迎被她的話語說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應屆生倒不在乎她理不理會自己,隻顧着星星眼誇贊:“姐,有空的時候我能不能去近距離觀賞你畫畫啊?”
作畫的時候她并不喜歡、也不習慣他人在場。
就算是老師,她也會尴尬得不知如何下筆。
才想出口拒絕,春迎垂眸,看見小姑娘亮晶晶的懇求的眼神——
她雙手合十,言語哀求,“姐,讓我看看仙女下凡作畫現場吧。”
這場面太像家裡養的那隻棉花面紗犬撒嬌讨要小零食。
春迎一瞬間心軟,鬼使神差地點頭應好,随後向她交換了聯系方式。
一來一去,竟也還算交談甚歡。
而目證一切的魏夢容偷偷摸出手機,在桌下面無表情地給人發消息:
“老闆,春小姐好像吃軟不吃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