稜衛一下顫顫巍巍,他強烈的預感到不妙,可他往常除了見到朝廷命官之外,可謂在涼州府一家獨大,怕過誰。
他實在無法相信,初見瘦削的梨花會是将軍夫人,更無法理解為何指揮使的侍衛要聽令梨花。
對,不是說有事求他幫忙嗎?
“要一個引路人,我這裡多的是,繞過我,我有的是銀錢和命賤仆人。”
稜衛說的極為清楚,可除了一下寂靜的環境外,無人回答他。
稜衛生怕階三不被蠱惑,動手傷他,不等他開口,忙一股腦跪下道歉道:“是小人有眼無珠,您饒過我吧。”
巴掌聲也跟着響徹整個房屋,稜衛能屈能伸,他極快就将事态看透,可他蟄伏涼州多年,人脈不是沒有,可眼前的人,可是大名鼎鼎的岑則的侍衛,岑則的侍衛叫梨花夫人,稜衛越想越心驚。
稜衛的仆人們看到主人都這般卑微,各個跪在地下抖若曬網。
階三見事态平息,這才看向徐藜,道:“夫人,您看此人如何處置?”
徐藜渾身又久違開始戰栗,冷聲她對階三道:“當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稜衛聽聞瞪大雙眼,眼看着她身不動嘴裡卻說出讓人冷顫之言,神色更是從茫然興奮突然變臉冷漠。
他有些害怕了,挪動膝蓋跪走到徐藜面前求饒道:“梨花看在我待你不薄的份上,繞過我,是我有眼無珠,目光短淺未能認出您并非池中之物,都是我的錯。”
稜衛一個勁的扇自己耳光,間隙一秒後,又生硬的說道:“對了,是我在人牙子手裡買下了你和你阿兄,我還讓你做首領,拿比其他賤奴更高的銀子,我對你有再遇之恩呐。”
徐藜擡頭冷笑向稜衛面前走了幾步,給人一種算是默許了他話語的錯覺,一旁的階三恨不得一刀捅破稜衛醜陋的嘴臉,他趕來的時候,屋内正在發生什麼,他可看的一清二楚,如若讓将軍知曉,定然會拔了他的皮讓他悔不當初。
稜衛不知階三心中所想,但有一點他是清楚知曉的,那就是他确實悔不當初,他不該招惹徐藜這尊大佛。
徐藜很快恢複面色無常,提起階三遞給她的刀柄,并不多話,直接一刀砍下稜衛的雙手。
衆人皆被這一幕震撼到失聲,有些膽小的與稜衛一同開始嚎叫,先前被冷指使對徐藜下手的侍衛,各個臉色煞白,頭低的極低,想要借此減弱存在感。
可階三是什麼人,他早就手忍不住癢癢,尤其聽到徐藜道她與階一的遭遇後,更加憤怒。
火氣正好無處發洩,便用實際行動證明他們的過錯之處。
對徐藜動手的侍衛立馬體會到了稜衛同款痛苦。
稜衛很快疼暈過去,徐藜對着階三道:“别讓他自殘,我要慢慢折磨他。”
階三看着她如冰雪般的眸子,心驚膽寒,他莫名覺得徐姑娘不該經曆這麼多,這樣的徐藜,少了生氣。
馬車悠悠的行走在徐藜覺得陌生無比的街道上,此刻陽烏低低倚在瓦片上,快要合睦,她坐在硌得她屁股生疼的木凳上,一手掀開馬車簾幕,一手緊握拳頭,看着人間煙火的她,此刻才真真正正的有了片刻惺忪。
平穩的街道偶又會遇突兀生長的卵石,還有旁邊打馬急行而過揚起的灰塵,瘦小身軀旁聳立的高大郎君,他們一起讨論着等會是歸家還是去李大娘攤位吃胡餅,繁華星星點點照耀的是鮮活無比的生命畫卷,徐藜不知不覺中流下了眼淚,片刻後抹去眼角的晶瑩,放下幕布,看向旁邊一直注視着她欲言又止的階三。
階三聽她道:“我與階一互幫持,你放心,他定然無事的。”
稀薄交談聲與趕路的馬蹄聲此起彼伏地傳入徐藜所在的馬車裡,階三黑眸深深望着她紅潤的眼睛倏地又快速挪開。
他道:“屬下知曉了。”
“将軍,這眼看着天快要黑了,階三哪裡會不會出現什麼意外了?”
岑則從剛才到此刻階予開口,一直心神不甯,一顆紅彤彤的心髒劇烈顫動着,沒個着落。
“你派人去看看。”
“将軍,真的是你們。”
這兩句話同時落下,像一顆璀璨明珠突兀隕落在廣袤大地,岑則猛然掉頭,再看清來人後,竟然許久無法動彈。
馬車晃晃悠悠在一處稍顯冷清山腳處停下,階三下車,遞給徐藜寬厚的大腿,徐藜并未踩上去,也沒扶上他的手臂,而是看着遠方山林裡忽明忽暗的火把,還有四散而逃的飛鳥。
下車後看向她算是熟的山間,好似習以為常。
階三也随着徐藜的視線看過去,疑惑怎麼将軍是要下山,不是今日駐紮在山上嗎?
階三見她站穩,便松開了手,道:“上山吧。”
片刻後,徐藜蠕動着嘴巴想要開口,看了階三一眼後又忍住,便不再糾結。
她其實是害怕再次見到岑則的,她以為他們此生不會再見,就算再見也物是人非罷了,他娶妻生子,她努力活着。
蓦然,山間傳來鬼魅哭喊聲,階三倏地起身疾步離開,本想問徐藜有什麼打算,此刻也隻能忍下不提,害怕岑則出事,正要告之徐藜緣由,去往山林。
而此刻的山林裡。
快要靠近山腳下半山腰處,階一突然跌倒在地,痛哼出聲,他雙腳早就起泡,階予小心翼翼揭開褥襪,撲面而來的是血肉模糊,他瞬間紅了眼眶。
岑則上前摸了摸他的脈絡,片刻後,才艱難開口道:“你武功何時被廢的?”
階予聽聞不可置信,想要詢問卻被打斷,階一本人倒是無所謂笑笑,對着岑則道:“階一無事的。”
岑則看着他的眼神,就知曉因為什麼,便不敢再開口,隻是承諾,“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
岑則又撕碎階一身上有污漬的衣物,堪堪隻能遮住重要部位,其他肌膚裸露在外,銅棕色的皮膚上布滿青紅交替的傷痕。
岑則瞳孔緊縮,階予面露驚異。
岑則單膝跪在階一身前,顫抖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随後才呼出一口氣,之後大聲叫醒階一:“你先速速下山,找來木闆,階一不能再劇烈活動。”
階予怔愣在原地,還是一旁的小兵輕拉了一下他的手臂,他這才回神道:“屬下聽令。”
階予用極快的速度下山,到山腳下就見階三正在往山上而去,等看清站在階三身後之人是徐藜後,更是吃了一驚,下意識開口:“徐姑娘。”
最了解徐藜的除了岑則,估計就是階予了,對于階予一眼就認出毀容的她,徐藜并不驚訝,隻是淡淡點頭,無悲無喜,道:“是我。”
“太好了,太好了,都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