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藜渾身顫栗,男人踏春晖踩着屍骨向她走來,他俊美的臉龐被血絲占據,讓本也因生死一線,瞳孔驟緊的徐藜一時之間也看不清他現在的模樣,隻能隐約透過黃澄澄光暈發覺他确實是向她走來的。
他手裡的長劍似乎因為主人輕微顫抖而發出陣陣哀鳴。
岑則手臂也淌淌流着血水,血珠順着刀柄再由刀尖滴落在地,岑則兩三下便揮退了擋在他面前的蒙面人,他走到她身前,隻是用力拉過她未受傷的另一隻手臂,把她扯到一旁。
并沒有看她一眼,也沒有與她說一句話,徐藜皺眉,他這是何意?
可眼下的情形,不容她過多考慮,知曉男人不會放任她不管這便夠了。
徐藜與蜜桃相擁抱在一起,二人都松了一口氣,互相吸取身子熱量。
蒙面人們來勢洶洶,見到岑則反而更加嗜血,那架勢仿佛本來就是沖岑則而來的。
此番岑則身旁不止階予一人還有許多功夫高深戰鬥力強悍的護衛,徐藜躲避在馬車後,焦急地看着戰況,竟然是不相上下。
其實單看武力與斬殺人數,岑則的護衛們絕對更勝一籌,可蒙面人的數量太過龐大,打死一波斬殺一波還會補上一波。
人命在此刻,仿佛像是砧闆上的魚任人宰割這個魚臭了,還能從筐中再撈出一條來,源源不斷供應着權利者的口舌。
岑則不知從哪裡趕來,剛酣暢浴血奮戰了一番,此番再次為了救她而身上的傷口如破了線的荷包,露出了裡面珍貴的紅色财寶。
蒙面人逐漸以徐家馬車為中心,岑則一行人為目标包圍成一個圈,徐藜無法跑出去尋幫手,她一顆心被分成兩瓣,一邊擔心甯安的安危,一邊擔心就這樣死在這裡太過不甘心。
蜜桃伺候她多年如何看不出來徐藜心中所想,忍着劇痛向她道:“姑娘奴婢沖出去,去公主府找人來。”
不等徐藜從思緒中回神,蜜桃已經咬牙沖了出去,徐藜大喊:“蜜桃回來。”卻無濟于事。
蜜桃動靜太大,吸引到蒙面人的注意,就在蜜桃勘勘隻跑出一丈遠,要被蒙面人砍殺時,不遠處的公主府火光大亮被大火覆蓋,清煙蔓延至蒼穹。
蜜桃難得機靈一回,趁着蒙面人失神一瞬間撒腿跑了回去。
徐藜一顆心直直往下沉,她立馬想到甯安可能已經真的出事,一顆心驟然變得沉重,仿佛有一台大秤以咽管為引線吊着她的胸腔,再有一隻大手用他鋒利的指甲緊緊抓住她的心髒,放在秤盤上,她身後與腦袋上提線人趁着她換氣的功夫再搖一搖秤砣,用來衡量她沉甸甸心此刻的價值。
岑則明顯也看到了公主府走火,也是一怔,幾步走到怔腫姿态的徐藜身邊,嗓音陰冷又沉重,黑着臉問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徐藜被這從來沒有見過的冷漠嗓音換回了神志,喃喃道:“甯安有危險,那男寵手裡端着的藥盞裡面有合歡草,公主又發冷發汗是熱虛之症,治療熱症的藥裡面怎麼可能有合歡草所以是那男寵想要害公主。”
徐藜也是後知後覺,甯安與她說話時嗓音嘶啞含糊,鼻口仿佛被什麼堵住了一般,她隻當她是受了寒而已。
當時的氣氛太過暧昧,她如何能在公主面前打斷她與男寵之間的氛圍,當時隐約聞到那男寵身上有淡淡的合歡草之味,可她卻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離去,在馬車上蜜桃孜孜不倦講着公主府的見聞,說到那男寵她才驚覺,詭異的地方太多了,徐藜顧不上其他,被血染紅的手指拉住他的胳膊,焦急道:“怎樣才能去救甯安?”
岑則聽聞她的話,臉色徹底黑了下去,他可能好久沒有休息了,滿臉疲倦遮不住,現在又失血過多,沒被血染紅的眼下與其他地方泛着白絲,他甩開徐藜緊握住他的手指,大聲對着侍衛喝斥:“護我殺出一條血路,往公主府撤退。”
護衛們們聽聞一個個中氣十足的說道:“是。”
徐藜本就沉重的心,因為他的舉動更加晃蕩,他之前救她的模樣,她還記在心裡,那是多麼的劇烈,心疼是激烈的,抱她入懷的顫抖是激烈的,在她耳邊一個勁安慰她的言語是激烈的。
有了對比徐藜才恍然大悟那些被遺失被刻意封鎖的心意,絲絲冒出了頭。
可随之而來的不是察覺到自己心意的豁達豁然,而是陣陣強烈害怕,她不是沒有察覺到岑則對她的不同,甚至是喜愛。
他還說過會娶她為岑家正妻,可是上一世悲慘的經曆太過沉重太過悲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不敢再放任自己的心去全心全意喜愛一個男子,哪怕那個人是她未來的夫君。
霎時間皇城那邊的士兵也向公主府方向而來,京城出來營業的商販與上街遊玩的世家子弟們都紛紛向火源望去。
徐藜雖心跳不止渾身也微微顫抖,可她還是有一絲理智扶着蜜桃跟着岑則腳步往後退去。
蒙面人見狀腳步反而躊躇不前,一聲哨響,所剩無幾的蒙面人聽聞如鬼魅一般離去。
岑則衆人得以停下腳步喘息,岑則沒有在管徐藜,他帶着都有不同程度刀傷的護衛門疾步往公主府跑去。
徐藜與蜜桃和大難不死的公主府侍衛互相攙扶着也往公主府跑去。
此時的公主府奴仆們一時找不到這座府邸的主人,各個都面露焦急之色,甯安身邊的那幾個大侍女此刻跪在甯安與徐藜會面的閣樓下,抽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