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活人氣息開始濃厚飄散,供台上一個個徐家先輩牌位在燈籠光影下倏地忽明忽暗,寬敞屋内越發陰森駭人。
徐保濃郁眉毛豎起,薄唇咬緊,鼻口出着粗氣,正欲發作,沈氏由婆子攙扶而來,二房主母張氏與不常出院子的三房主母譚氏也聞聲趕來。
張氏派頭很大,後頭跟着四姑娘徐娉與五姑娘徐嬌還有幾名健壯男仆,三夫人譚氏隻帶着一名侍女,娉婷走來面色難看。
一行人浩浩蕩蕩,空曠的祠堂瞬間顯得有些狹窄。
徐藜是當事人又是晚輩,自然隻能走出來大大方方行禮問候。
走在二夫人左側的徐嬌努力沖她眨巴着眼睛,頗有點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感覺。
徐藜看着徐嬌,又看看已經怒視徐穆望失望至極的三夫人譚氏,暗自無奈。
中允府分為三房,徐保與徐二老爺為嫡子都出自沈老夫人肚子,平日裡多有争奪無可厚非,徐三老爺生母為姨娘,至今都本分謹慎,連帶着譚氏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譚氏此番能來,隻會是為了徐穆望。
終究是她連累了徐穆望,徐藜歎氣。
想到這裡,為了不讓事情無法控制,徐藜擡腳往徐穆望最遠地方而去。
徐穆望眼神瞬間憂惱,像是在問我是瘟神嗎,作甚離那麼遠。
徐玉見衆人前來,先發制人,一個箭步拉住沈氏胳膊道:“祖母,您做做主,三妹妹無視您的指示,私會外男便罷了,玉兒隻不過說了幾句三妹妹,她便動手打我,您看看我的臉,這讓我以後怎麼許人家。”
外男一詞一出,譚氏率先變了臉色,開口冷聲說道:“穆望是我之子,玉姑娘怎可胡說。”
譚氏本就一肚子火氣沒處發,徐玉就撞了上來。
平日她三令五申徐穆望離大房遠一點,尤其徐玉,他為何不聽,譚氏怒其不開竅,怒其不懂她的良苦用心。
譚氏接話,衆人紛紛忘卻徐玉言辭大膽,姑娘家怎會自己提許人家之事,羞不羞的。
二房衆人看向徐穆望與譚氏的眼神瞬間微妙了起來。
徐穆望聞言隻是笑着寬慰譚氏道:“母親,無礙的。”嘴裡說着無礙,眼神投向徐玉卻是陰冷狠厲,犀利眸子就如那竹林裡吐着信子的青蛇瞅準目标便會咬上去。
夜風恰巧襲來,像是也要湊湊熱鬧,徐藜突兀感覺背上涼飕飕,徐玉也被徐穆望的眼神吓到,微微怔住。
徐玉轉換很快旋即想到父親祖母皆在此處,她怕什麼,便率先移開目光,不再試圖攻擊徐穆望,隻一心讨伐徐藜。
“祖母,我的臉怕是要留疤痕,我以後怎麼出去見人呐,您可要為玉兒做主。”
徐玉帶着哭腔,窩在沈氏肩膀小聲抽泣,悲傷不已。
除了沈氏,其他人聽聞包括下人皆竊竊私語起來。
有人怒視着徐藜,比如徐保與徐玉侍女,有人鄙視着徐藜,比如徐保的姨娘與譚氏,有人單純看着熱鬧,巴不得來盤栗子糕配盞清茶坐在那好好聽一出好戲。
“玉姐兒那臉怕是廢了。”
“是啊,再怎麼樣也不能動手打人啊,姑娘家臉面最重要嘞。”
“沒想到三姑娘竟然心腸如此歹毒。”
……
人的本性就愛看熱鬧憐愛較弱一方,她們并不想探究事情真相,此時見徐玉白皙面部布滿血痕,便集體開始讨伐始作俑者徐藜。
徐玉這麼一鬧,徐藜身上永遠都會背上狠毒名聲,以後誰家夫人敢為兒子娶她。
“不是你們看到的這般。”蜜桃急道。
徐保提着戒尺就要上前,沈氏擡起拐杖敲擊地面道:“夠了。”說完開始劇烈咳嗽。
“大朗先回去,你在此處不方便,此事由我定奪你無需插手。”沈氏氣弱遊離。
徐保尴尬,滿屋女眷他确實不該留在此處,但不教訓一下徐藜,他又有些惶惶不安。
徐保雖驚詫惱火何人走漏了風聲,怎地都聞訊趕了過來,但母親欲要斷對錯,他也隻能忍下滿腔怒火準備離開。
徐保新納姨娘心疼他眉頭皺緊愁容滿面,欲上前寬慰幾句,就見徐保似是想通了一般轉頭獨自離去,她隻能跟上。
走了幾步徐保突兀停下,轉頭道:“你留下。”
好吧,這是讓她替他看着三姑娘呢,姨娘停下腳步道:“是,老爺。”
徐藜無視徐保臨走前警告眼神,她快步上前扶上沈氏後背,柔順為沈氏順氣。
沈氏轉頭看她一眼,甩開她的手臂,“黎姐兒,你且說說,為何動手打人。”
沈氏給了她台階,她也不想毀了名聲,便順着沈氏接話道:“穆望兄長觀我臉色蒼白扶我起身去向祖母求情,不料玉姐姐誤會我與兄長私會,我便罷了,玉姐姐一直不待見我,藜兒雖難受,卻也早已習慣,深知姐姐不是故意為難藜兒的,藜兒不怪姐姐。”
“但兄長高潔仁善,藜兒與兄長清清白白,玉姐姐怎可诋毀兄長名聲。”
徐藜手絹點頰,失聲痛哭。
哭泣,是宣洩情緒的最佳方式,徐玉會哭,徐藜也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