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允府角門早有健碩府仆等候,沈氏安插在徐保身邊的家仆來報,她派來張媽帶領徐藜走進徐家祠堂,被張媽帶走,也好比過被正在怒火中的徐保帶走,徐藜聽聞,倒是老實跟随張媽離開。
周朝建國可追溯至一百多年前,開國皇帝周狟親自帶兵作戰一統山河百姓才得以安居樂業,但不到二十年周邊國家便重振旗鼓再次挑起戰争,皇帝卻已遲暮,岑則的曾祖父岑山便是在此時橫空出世,接替了當時已經年邁的皇帝上戰場擊外族。
岑山骁勇善戰帶兵打仗能力不輸皇帝,用時不到半年便得勝回朝,打得鞑靼割地進貢,又是送寶物又是派公主和親,這場戰役打得太過漂亮,以至于岑家在鞑靼至今都頗有威名,說到周朝除了開國皇帝名号便是岑山名諱,上至外族統治者下到平頭百姓無人不曉岑家名号。
徐家祠堂便可追溯到周朝開國。
随着徐藜被徐保罰跪祠堂,大房平靜無波瀾,徐家二房三房倒是坐不住了,看笑話的心開始蠢蠢欲動,隻不過此刻的徐藜并不知曉。
徐家祠堂至今已聳立百年之久,說起來徐家與岑家倒是早就頗有淵源,徐家老祖宗在岑山攻打鞑靼時做着一個發戰争财的商人角色,因财大氣粗從而被朝廷儒官盯上,皇帝三令五申明着給他安了一個救民救國好名聲讓他交善款做軍饷,暗裡卻派人威脅他不上交錢财便會來硬的。
那徐家老祖宗聽聞也是個硬骨頭,他自诩賺錢不易,人性本惡,自私自利才是大道,他無視朝廷一波又一波的命令,私下拖家帶口啟程前往敵國避難,都已經坐上下江南的船隻,卻生生被當時素有羅刹神兵之名的岑家祖父岑山以三寸不爛之舌勸說留了下來。
和岑山屏息長談後徐家老祖宗一改往日誓不妥協模樣,不僅啟程與岑山回了京城,竟還交出了全部身家。
好在皇帝倒是感念他的大方之舉,徐家老祖宗雖破了财,卻得到一個文官職位,從此不再奔波經商,一心留在京城做他的消散官,這才有了之後的中允府。
徐藜每年祭祖來到祠堂就會想到在她幼時祖父所講給她的故事。
夜色朦胧昏沉,祠堂窗邊夏日晚風吹落在徐藜裙邊,供奉祖宗的香火旺盛不息,徐藜看着台案上搖曳紅光,放空失神。
栖息在祠堂周圍的野貓蠻狠嬌叫,為過于寂靜的環境賦予了生命的氣息。
倏地,貓兒被驚走,一聲謹慎的女聲透過窗戶傳來:“姑娘,您可還好?”
徐藜轉頭看到是蜜桃,向她招手示意她進來,偷摸進祠堂之事,主仆二人之前沒少幹,蜜桃不能驚動正門看守的老婆子,她熟練地俏步行走到祠堂後方荒廢的小窗口。
徐藜透過燭火看着蜜桃摘下木手镯,咔嚓扭動機關取出銀針,堅硬針頭鑽進鎖頭裡。
光暈刺眼,徐藜眼眶酸澀,眨眼的功夫蜜桃就打開了鎖頭,扶着窗框輕巧跳入,手上還提着什麼。
蜜桃走近,徐藜這才看清,竟是食盒。
“姑娘,快吃些吃食,餓了一天了,本就胃疼難耐,還要被罰跪。”
“老爺也就罷了,從小眼珠子裡隻有二姑娘,老夫人怎麼也不多疼愛疼愛姑娘。”蜜桃苦着臉,小聲說着,一臉疼惜,邊說邊為她打開食盒。
金花團餅還冒着熱氣,徐藜接過咬了一口,硬中帶着韌,她瞬間眼眶濕潤,父親祖母對她不管不顧,他們知她胃病發作,卻還是要罰她跪祠堂,一副我管你死活的模樣,她無所謂本就早已習慣,但蜜桃記住了她胃痛不能吃軟糯食物,明明她從未與蜜桃說過她胃痛時愛吃硬食。
徐藜咬了一口金花餅,再欲咬一口,走廊傳來腳步聲,很快守門老婆子打瞌睡被吓醒,她轉頭示意蜜桃快快離開。
屋外月光明亮皎潔,清晰照應出來人模樣。
打頭的男子身型高瘦,碩長的手腳擋住了身後已經來不及制止他的婆子。
來人是不可能出現在祠堂的三房夫人譚氏養在身邊的養子徐穆望。
徐藜暗自訝異,目光從徐穆望俊美的面上一掃而過,不自在的落在後腳跟上來的婆子身上。
她在府上一直小心謹慎避免與三房尤其是徐穆望遇到,他們少有交談,可以說是住在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也不為過。
對徐穆望的印象也隻有上輩子她嫁人時他寬闊的臂膀,炙熱到讓人莫名安心。
前世她嫁人時本該由家中唯一嫡長男嗣二房徐修背她入轎,不巧那日他不知吃了什麼竟吃壞了肚子一直腹瀉,從茅房出來都異常艱難。
吉時已至,規矩不能因他而壞,就當徐藜頭上覆着大紅喜蓋站在門口進退兩難時,沈氏發話尋徐穆望過來,就這樣她上輩子在徐府的最後一程是由徐穆望背着她走過的。
徐穆望面容白皙,鋒利劍眉下是一雙明亮眼眸,盡管燭光閃耀,卻依然能感受到他周身的低氣壓。
徐藜心情複雜。
據她所知,他們交情實在淺薄,他何故會出現在祠堂,徐藜心中做何想,便也如實問道:“徐……兄長你有何事?”
徐藜的目光再次短暫停留在徐穆望骨骼分明的臉頰處,看到他緊咬着腮邊,面上流露出的是……心疼?
“我來接三妹妹回去。”徐穆望說完便移開了目光,低下頭,尾音帶着顫抖。
徐穆望上前蹲下張開雙臂像要抱她起身,徐藜吃了一驚下意識朝後倒去,語氣不善道:“兄長這是作甚?”她目光陡然變冷。
徐穆望愣了一會,手臂向後背延伸,焦急解釋:“三妹妹别誤會,我隻是見你面色發白身體虛弱,想要扶你起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