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見兮重重摔了一跤,手肘和膝蓋都蹭破了皮,鮮血流出,但是至少能确定自己還沒死。
她忍着劇痛從地上爬起來,睜開眼卻發現什麼都看不見。不得不稍微等一會兒,因為知道自己時常會出現這般情況,比方說,久坐後突然起身、突然從光亮到漆黑之類,這些時候都會讓她有短暫的“失明”。
可是感覺等待的時間已經超過預料,而塗見兮眼前仍一片黑暗,才後知後覺不是因為自己看不到,而是這裡本就如此,烏漆墨黑。
她被困住了。
平靜的心跳在意識到眼下情況的同時開始狂鼓,呼吸越發急而重,一股驚濤駭浪的恐懼壓過頭頂,塗見兮的身體止不住地劇烈顫抖。她開始亂跑亂摸,而手上觸摸到的一直都是崎岖不平的岩石,奈何一直往前卻總也見不到一絲光,至此已經失去理智,舉起芳華劍在牆壁上一頓亂砍。
她心中隻想出去……想出去。
芳華劍不斷在石壁上添劍痕,“咣咣”的重音在地下洞道彈來彈去,不斷蕩漾回響至遠方。
顧居跟着掉下沙層後,從身上翻出個火折子,點亮才發覺此時身前一道岔路。他心中滋味複雜,連連開口:“見兮,你在這裡嗎?”
──見兮,你,這裡,這裡嗎……回音激蕩。
然而良久都沒有反應,于是他毅然決然選擇左道,結果無事發生。
一般來說,沙層下潛藏地道不過兩種可能,一是此地藏有富可敵國的寶物,得之者得天下,人人常說的藏寶圖便是由此而來,這種情況無疑是好的,而另一種卻與之截然相反,大家以為有人建此地道,實際意圖是想将進入沙漠的人困死,自己則在暗處品味他人死前絕望的呼喊,滿足心中變态的欲望。
顧居繞了一圈回到原地,雖然他是在見兮消失的地方下來的,但是結果顯然不盡人意,地道已經發生了變化。他立在原地,眉頭緊蹙,然突聽一陣铛铛劍音,心猛然懸起,匆忙傾身循聲跑去。
離得近時,那聲音戛然而止,顧居由跑轉為走,細心尋着聲迹。蓦地,停下了腳步。
紫蝶突然出現在身側環飛,顧居看見它飛了兩圈之後,又穩穩地朝着另一個方向而去,尾翼拖出一條長長的淡紫光線,在漆黑的洞隧中閃着幽幽微光。鬼使神差地,顧居跟了上去。
追着紫蝶急走片刻,最終停在一條長道盡頭,借着紫蝶消失前的閃光,他辨出三面高聳牆壁,四周隻有身後來時的一條出路。
待真正走近後,才看清三面石壁上白痕交錯,滿是劍傷。
顧居眉頭鎖得更緊,然而瞳孔視野中眼角起色,他定睛看去。同一刻,手中的火折子落下原地,三步并作兩步走,石壁角落處一個單薄身影傾斜。
他單手環起塗見兮,另一隻手輕搖懷中昏迷的人,而塗見兮雙眼緊閉,手臂下垂,全身無力癱在顧居身上,好在呼吸尚存。
黑暗中,見她衣袖各處有大片深色,較别處顔色更暗,顧居臉色再沉。他背身屈膝蹲好,反手将塗見兮的雙手環上脖間,避開傷處直接将人背了起來,拾起腳邊的芳華劍往回路走。
這回是他主動召出紫蝶,淡淡的光芒模糊前路,顧居對它道:“跟着我。”
地道很危險,不僅在于環境惡劣,甚至地形随時會伴着沙層而變化,稍一出錯就會迷路。顧居行走間遇到過幾次,但是都輕巧地避開了。他的步伐很穩,緻使背上的人呼吸也越發均勻,至此才稍安心。
有人歡喜有人愁,這邊唱罷那邊憂。
這句非詩非詞,女子東拼西湊起來,胡言亂語出口,顯然精神之弦已繃到極緻,再一戳就要斷了。
身前三人應付對面已經不如先前輕松,沈術對此很惱火,憋了一股氣喊道:“你們别逼我啊!我不想傷人的。趕緊都給我速速退開。”
他心裡憋屈極了,若非善念更甚,早就怎麼簡單怎麼來。這時,莫名想起從前有個人對他說過的一句話:身上不負人命的修士,不算一個合格的修士。
沈術一想,心中更難受,呸呸兩嘴嫌晦氣。
修道崇高,手中執劍,不應向着百姓同行而是萬惡妖鬼。這句話是沈術的座右銘,死後大概也會成為他的墓志銘。自他初次握劍之時,便一直秉持此信念,因而從未真正中傷過哪怕一人。
但是,到此為止。
若是連自己珍視之人都護不住,反而竭力維持着那點可有可無的自視清高,那麼執劍又有何意義?修士與普通人又有何區别?他想變得強大,就是希望擁有保護心中重要的人的能力,可以有自己的選擇權,而非莫須有的噱頭。
沈術握劍,劍名“陳幸”,周身迸發出金光燦燦。衆人見他身後出現了一尊半身佛像,那尊佛像斂目靜息,威壓從其身傳來,不可小觑。但是佛像的情态不甚真切,虛幻缥缈,昭示出招之人對此技法隻是一知半解。
沈術擡手将劍橫于身前,劍身便鍍一層金光,看來更像是金貴的仙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