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術一聽這話,内心一咯噔,明明少年才是最吃香的好麼?
塗見兮進去後發現中央一個圓台,正是不久前秋娘舞蹈的地方,在其下方設有三環坐台,高低依次形成數個隔間,來往的人急忙落座等着今夜的好戲上演。
修士和普通人是不同的,普通百姓隻在圓台周圍看個熱鬧,而隔間之内皆為修士,才被允許競價拍品。
三人往座席中走去,沈術找了個空廂推門而入,眼前酒桌茶水俱全,一側房壁上還挂着個鑼,他站到欄邊,擡頭一望便是圓台中央之景,視野其好到時定能看個明白。
塗見兮走在最末,跟着顧居身後欲跨進時,誰知無意識一偏頭,竟發現了長廊盡頭轉角處一隻眼睛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她腳步一頓,看清認出了那人是誰後,想回頭與其他兩人說明一下情況,但是那姑娘一見她似是想喊人立刻轉頭就跑,塗見兮還沒來得及反應便隻看到剩下一尾裙擺掉在角落,眨眼間消失不見。
“等等!”她立刻轉身追上去,一時間也顧不上屋内兩人什麼反應,隻好一不做二不休,而每次當塗見兮覺得快要被這裡的路繞暈時,卻又會在下一個盡頭發現那人的背影,于是自然而然地,她被帶到了一個地方。
塗見兮看到頭上招牌上寫着兩個字:銷舍。
剛到門外便聽見其内動靜,數名不同女子的聲音夾帶着哭腔互相訴苦,又彼此勸慰,仔細聽好像還有些細碎的啜泣聲。
塗見兮靈光一動,大概已經猜到了這是什麼地方,她慢慢推開門,在房門發出“吱呀”的第一聲響時,衆人的聲音頃刻消弭,屋内死寂沉沉。
她将衆人掃過一遍,最後視線停在角落處,那裡隻站着一個紮着雙髻的少女。少女擡眸,塗見兮捕捉到她眼底一瞬劃過的嬌俏,走到她身前将紙條摸出來,道:“物歸原主。”
少女一笑,明眸皓齒的樣子透出俏皮本色:“姐姐肯來說明我們終于可以得救了。”
話音剛落,身後衆人立刻湊上前,緊緊将塗見兮圍住,七嘴八舌地各種感謝出口,似乎真的把她當做救星看了。
塗見兮知道這群女子都是普通人,她們是良家婦女,隻不過被拐賣到此地才被當做商品一樣出賣。
塗見兮不覺得她可以袖手旁觀,她隻是因着修士的身份,擁有了保護自己的能力才不至于淪落至此,但是世上更多的是像她們這樣的普通女子,而“能不能救”和“想不想救”二者性質是完全不同的。于是塗見兮對跟前少女問道:“不知能否告知姑娘姓名?”
少女模樣看起來不大,似乎在一群人中最年輕,一般這種人都會格外受他人照顧,果然塗見兮一問此話,身側衆人都忙着替那少女解釋:“小姑娘叫付迎情,有情有義的情,是吧?”說完還笑着抛了個媚眼過來,意思是……當初此人便是這般介紹的自己?
——有情有義的情,好有意思。
塗見兮莞爾一笑,心想這些女子個頂個都是美好至極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該被困在這裡。
她道:“那我們快走……”話未盡,突然腳底一震,塗見兮險些站不穩,身側也有人打滑,她忙伸手過去攙扶。待平穩些後,才後知後覺竟是屋内地闆正在上升!
更準确地說是整個銷舍在不斷上升,而衆人意識到此後皆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原來的位置,抄起一旁的樂器,坐得端端正正,仿佛在害怕什麼。
這時,身旁的付迎情拉了她一下,示意她同别人一樣找處位置,而此時的塗見兮還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即将面對的是何等風雨。
伴随着一下明顯的卡頓感,銷舍終于停止了上升。
房門象征性被人敲了敲,随後門開,塗見兮便看見一個男子站在門口處向裡用力揮了揮手。正當她猜測這是何意時,隻見衆女提着手中樂器一齊跨出門檻,是以她也有模有樣地跟在後面走了出去。誰想這門一出,塗見兮便心喊大事不妙!
圓台之下人影密集,來自四面八方的談論聲乍然湧來,她跟随着衆人的腳步在望月台中央站定,眼神有些飄忽,從台下衆多頭頂掃過後猛然一頓,再回看時便發現了顧居和沈術的面龐。
那兩人此刻正憑欄,沈術眼睛瞪得極大,似是對塗見兮的境況不可置信,一旁的顧居也緊緊盯着她。
塗見兮眼中流露出無奈之色,但是三人相隔太遠,她也不知道他們是否看見,隻好寄希望于三人間的默契了。
眼下的情況,隻能硬着頭皮上了。這裡的女子多出于身不由己,就算她解釋了前因後果,想必這些人也不會放她下去。
突然圓台右側一聲錘響,座席間頓時噤聲。一長衫男子站在台前,嚴肅道:“今夜相逢諸位,本次拍賣會将由我主持,希望能給您帶來好運。 ”
“接下來讓我們把寶貴的時間獻給窈窕淑女。 ”
拍賣師的尾音落下,台上倏然響起樂聲,塗見兮循聲望去,隻見站在第一位的女子已彈奏起手中琵琶,琴音動聽,沁人心脾。
接下來第二位女子跳了支驚鴻舞,步步生蓮。塗見兮看着看着,越覺不妙,因為這些人皆依次表演才藝,馬上……要到她了。
月色似乎流連在每個靈動少女的身上,讓她們由内而外散發出蓬勃的朝氣,即使身在這種名利場上也絲毫無法掩蓋的傲骨嶙峋。像是開在山野間的白花。
直到塗見兮感到眼前明亮,她才上前一步,對着台下衆人翩然一笑:“在下不才,隻會講個冷笑話,衆位權當聽個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