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見兮擡眼看向他,過了半晌才将手中的毯子遞去,對顧居一笑。
這時顧居看似随意問了句:“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好像在哪見過?”
塗見兮怔住,照這麼說,她似乎确實在第一眼見他的時候感覺熟悉,當時還以為是自己臉盲的原因,難不成真是見過的?她心中如此思考,竟然下意識問了出來。
聞言,顧居眸光暗了暗,他淺淺扯了扯嘴角,低聲回道:“說不定呢,可能是忘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塗見兮聽他的語氣竟然帶了點落寞,然後見他側身躺下,手曲枕着頭,應該是入睡了。
于是她便自覺地接替下守夜的任務,在一邊靜靜坐等到了天明。
日出已久,之後三人又是一陣折騰才再次啟程,沈術翻開地圖琢磨半天路線,說實話,他有點看不懂這上面的标記,彎來繞去複雜得很,不過他隻需要馭馬,其他的還是顧居在外指路。
三人這般走走停停了六日,終于趕在百鳴朝宴初賽之前到達了沙漠邊境。
百鳴朝宴是術界最盛大的賽事,由仙域各級全權操辦,每四年一屆,進入終賽的人可獲許登上仙階,進入仙域的機會難得,而若是在終賽中力壓群雄,争得魁首,那更是一舉名揚天下。
這是最不容置疑的一點,因為早在第一屆百鳴朝宴時便得到了驗證。
當年奪得魁首之人,在後來的短短數年中,無時無刻不在向衆人印證着他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成為了靈洲内無數修士的榜樣。試問誰人不想成為那雲端之巅的人?
是以每當此盛會舉行之際,靈洲各大宗門氏族都鉚足了勁,企圖找到一個萬裡挑一的絕世天才,連着數月擂台比武,不論散修或所屬皆可參加。
可三人卻并不想摻和進這群赴會的人當中,于是緊趕慢趕地早些時間到了。
大漠邊境有一處領域,此處稱作領域而非城池,是因為這地方看起來似乎并不能簡單歸為一座城而論。
一到攬月樓的地界便是一處醉生夢死。
此話自打攬月樓初興時便在民間廣為流傳,今日親眼一見更覺真實。
夜晚時刻,此地酒樓林立,張燈結彩,在寬闊街道的兩邊,老鸨不停地吆喝過路男子光顧,是為極樂的“溫柔鄉”。
在這條路的盡頭,一座巨高的酒樓橫立中央,卻與其他不同的是,這處地方樓外無人招呼,而樓内悠揚的樂曲之聲隐約旖旎。
塗見兮以為那才是真正的攬月樓。
三人專挑個清雅酒樓上去,選了二樓憑欄一處位置就座,沈術原先豪裡豪氣點了數道葷腥大菜,卻被顧居一記眼刀打回原形。連着數日食物清淡,最好不要突然油膩,何況并不是每個人都像沈術一樣胃健。
塗見兮偏頭一直望着遠處攬月樓的方向,問道:“這攬月樓的背後可是有什麼故事?”
關于攬月樓,她隻聽得一句傳言,而不知其後究竟含義,此時問出正好彌補些奇異見聞。
站在一旁的小二聞言樂道:“幾位客官真算問對人了,小的在此地名号‘包打聽’是也,隻要銀子花得夠,就沒有不能知道的事。”
顧居在桌上放下一袋銀,接上話問:“那你便說說這攬月樓有什麼故事?”
沈術眼睜睜看着小二邊将銀子攬進兜邊問道:“不知三位貴客可知道‘寒露榜’麼?”
寒露榜,也可叫殺手榜,所有殺手按實力從上到下依次排序。懸賞人命時,殺手的排名越高需出價越貴,榜單第一則為當家,無需揭榜。
寒露榜不知源頭,像是憑空出現在靈洲,在地下勢力盤踞已久,錯綜複雜難以撬動。
小二接着道:“我記得很清楚,是在四年前的一個夜間,突然有個外來人到了寒露榜的地方。說來那人真是神奇,一個人在寒露榜的擂台上連着打了整整十天十夜,把榜上一衆高手全部挑翻,竟直接替掉了當時的當家,之後又莫名蓋起樓來,諾……你們瞧,”小二仰了仰下巴,示意幾人朝外看去,“這才有了攬月樓。”
沈術忽然将手往桌上一拍,興奮道:“那此人相當厲害啊,敢問如何得見?”
小二卻搖頭歎氣:“可惜啊,攬月樓建好後,當家的便不知所蹤了,至今毫無音訊。”
沈術聞言頓感失落,他是真心想親眼見見這人,若不冒犯,甚至還想向他問劍。塗見兮聽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想到這背後還有這麼一樁事。
不過她有點疑惑,寒露榜的殺手向來令修士噤若寒蟬,若此人當真這般厲害,怎麼沒有被世人所熟知呢?
不待她想出答案,便聽樓下街上忽然傳來一陣喧鬧,有人嚷道:“快看,秋娘來了!”
聽此一聲,幾人憑欄順着人潮的目光看去,隻見遠處那攬月樓竟呈蓮花狀,門窗皆從各樓的頂端降下,向外延展充當蓮花花瓣,中柱則作為蓮子的部分。
在最高一層上,無頂遮蔽,月光灑下波瀾,一個女子舞着紅傘,傘面遮住臉龐,優美身段舞步翩翩,此時聽空中飄來悠揚的吟唱:“一挑秋娘眉傾國傾城傾世人,管他俗世多閑語。”
伴随樂曲的高潮,那女子終于千呼萬喚始出來,塗見兮一看有些驚奇,這女子竟天生一雙異瞳,人群中一陣唏噓。
群衆對此贊不絕口,原來人們都覺這雙異瞳極美,秋娘也因此冠以“花魁”之名。
在秋娘的身後,數名女子悠悠然走過,抛下一場花瓣雨,為此舞作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