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眼看着天色越來越暗,沈術心裡不由泛起嘀咕,都聽人家說衛山險,山中常年妖物橫行,不知若是和他對上孰強孰弱,若認真算來這也算是他第一次正兒八經斬妖。
此時他鬥志昂揚,誓要将那作惡的妖捉住、一鍋端了它的老巢、破了這案子借此一舉打出名聲。
不過顧居卻對此一笑而過。
越接近衛山,空氣中彌漫的妖氣越重。
天已完全黑掉,沉沉地壓在山頂口,踩在積雪上,腳下是一片盈盈白茫茫,頂上是無邊陰郁黑壓壓,如同一幅割裂的畫卷,此刻他們是這畫中人。
兩人到山腳便選擇棄車步行上山,穿梭在一片黑暗中。
林立的樹木也化為這座山的守衛,監視着一切意圖玷污此地聖潔的不速之客。
沈術覺得已經走了很久。
伸出雙手放在眼前握了握,不禁歎道:“這裡……還真是伸手不見五指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顧居略帶嘲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你笑不出來就别笑,挺讓人尴尬的。”
他淡然自若走在前面,一步也不猶豫,仿佛這條路已經熟爛于心。
聽到顧居的聲音,沈術懸着的心稍微落了落。
然而一個猝不及防,剛稍安穩的心在下一刻又再次懸起。
衛山突然開始劇烈地搖晃,分不清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聲音,像是山體滑落的巨大聲響在整座山間回蕩,好在維持時間并不算太長,在他們的位置隻是感覺到腳下地面的起伏。
沈術心裡慌張極了,卻沒聽見前面顧居的動靜,便自然以為此情況是常見的。
他故作鎮定,揚聲開始說道:“顧小哥你經常走這條路嗎?看起來對這挺熟悉的。唉,剛剛那種情況算正常嗎?你經常遇到嗎?這裡是不是一到晚上都看不到月亮?你住在這山後面,難道每天晚上不會被這群鳥叫吵得睡不着覺?你們村大不大?住幾戶人家?村裡還有别的修士嗎?”也許他自己也沒意識到這一連串的問題比他将才的聲音還要大。
沈術不停地問,但這也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他這人本來就話密,這種情況下若還不說點什麼,那簡直會要他命了。
他等了好半天,卻沒聽見前面任何聲音傳來,便又喊了一聲顧居。
仍舊沒有回應。
這回揪着的心一瞬間提到嗓子眼,他停下腳步,即使視物不清也努力眨着雙眼,寂靜的空間回蕩着急促的呼吸聲。
沈術不動聲色将手摸向劍柄,然而下一刻,他的身體瞬間僵住,全身的血液似乎頃刻間凍結又翻騰。
他握住了一隻手,長長的指甲割着他的皮膚,甚至能感受到皲裂粗糙的皮膚與他相碰。
當人落到危險境地時,反應會不自覺快上數倍,沈術便是瞬間反應,立刻朝反方向退出幾丈遠。
喝道:“什麼妖魔鬼怪,還不速速現形!”
然而不幸的是,他突感撞到了什麼東西,還來不及反應,随後脖子上一陣搔癢難耐,他看不到便用手去碰不斷掙紮,發覺纏在他脖子上的是一圈圈密密麻麻的頭發。
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正欲拔劍斬出,又覺四肢發軟,意識逐漸模糊竟然就此昏了過去。
前面的顧居走着走着發覺不對勁,竟良久未聽見沈術的聲音,心中已經生出是否有被妖物截胡的可能,不過他沒有輕舉妄動,按理說,即使那妖怪藏身在衛山,也絕不可能涉及此區域。
于是憑借記憶仍然獨自向前走,不料時過幾時,遠方零零散散光亮明滅可見,顧居加快步伐走出陰影,快到村莊門口時刻意穩了穩身形。
和平時一樣,夜晚村裡安靜得可怖,每家每戶都點着蠟燭,屋内亮堂卻毫無聲息,街上沒有任何人的身影。亂風将枯黃的落葉與貧瘠的土地擦出“火花”,站在這裡倒是看得見月亮了。
不過有一點不同,村口多了一輛馬車,顧居認出不是來時他們乘坐的那輛。
星月村因為獨特的位置,幾乎沒有人敢靠近,平日更不會有外人前來,今日倒是奇了。
他回身向将才走來的路看去,如今已身在光明處,再回首看來時黑暗,内心依舊平靜無波。
隻是他似乎忘記當初是兩個人一同進入山林,卻還是獨自前行,對沈術的消失不管不顧。
在衛山的地界周圍,失蹤是常有的事,回不回得來還得看自身造化,平時多做些善事,積攢多些功德,就容易遇到天上心軟的神仙化兇為吉。星月村民經常把這種話挂在嘴邊,當作真理一樣信奉。
而顧居沒在意沈術卻不是因為他也信奉這種說法,而是想到還有一人也在來這裡的路上。掐指一算,應該能趕上趟兒。
于是也不急着回家去,反而尋了假山一處角落,靠上去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