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叫刁信的人身上佩戴的短劍是展泉山之物,柳惜見看了一陣已确信不會有錯。展泉山銷聲匿迹三年,如今随身短兵在别個人身上,柳惜見心中自然生奇。回來一路上她心中均想着展泉山的短劍為何會在刁信手中。
方才在水雲院雅座雖擺了滿桌珍馐,李允然卻是一口沒吃,這時她肚中饑餓,行至半道見了一家酒樓,拉了柳惜見進去,點了一桌酒菜,一面填腹一面閑談。說起白珍,李允然問道:“師姐,咱們明兒真要再去水雲院麼?”
柳惜見道:“那你想不想看看那白珍姑娘呢?”
李允然道:“看是想看的,隻是我不喜歡水雲院那個地方。”
柳惜見道:“那到了明日,你若還想去見白珍姑娘,咱們便去,你若是沒心思去了,咱們便不去了。”
李允然手握筷子思了一陣,忽地露笑,雙目一閃,道:“師姐,我有法子了。”
柳惜見問道:“什麼法子?”
李允然笑笑不答,柳惜見又問道:“你說的什麼法子?”
李允然道:“你一會兒便知道了。”說着給柳惜見夾了一塊雞肉,道:“快些吃飯,等填飽了肚子我送你回客店。”
柳惜見看她一副頑皮神情,知她定有怪招,道:“你想做什麼?”
李允然眨眨眼睛,道:“不做什麼,師姐你放心好了,咱們明兒準能見到白珍姑娘。”
柳惜見看她執意不答自己問言,更知這小姑娘有别的主意,她卻也不再問,隻打算暗看動靜。兩人用過了飯,齊回客店,洗漱過後便即歇息。她二人各住一間房,柳惜見怕李允然年少喜事,會惹出禍來,和衣躺卧床榻之上,時時留心聽隔房動靜。
果然過得不多時,便聽見隔房“吱呀”一聲響動,柳惜見從床上起身,啟門走出自己客房,前去敲李允然房門。她手下落,知覺房門輕開,原來李允然并未上門闩。柳惜見輕輕喚了兩聲“師妹”“師妹”,無人應答,桌上豆大的燭焰輕晃。柳惜見看房中窗戶敞開,又看房中各處皆無李允然身影,知這丫頭已溜出客店。她搖搖頭,也從窗戶躍下,欲去尋李允然。
客店外岔道甚多,柳惜見也不知李允然是往那條路走去,隻得胡亂尋一條道找去。漸行至人繁的夜市,眼看是再難尋李允然,柳惜見心中隻暗恨方才沒有和她同睡一屋。
在街道上閑站片刻,柳惜見忽地想起李允然曾信誓旦旦說過,明兒必會見到白珍,又想起水雲院的老鸨說白珍在劉員外家裡,柳惜見料想李允然多半是到劉員外家中“請”白珍去了,短歎一聲,當即找路人打聽了前往劉員外府上的路徑。
問了夜市上的五六個人,柳惜見方打聽得那劉員外家住何處怎樣個走法。她依着路人所指前行,走出四五裡遠,竟又到了水雲院樓下,柳惜見瞧了水雲院的匾額一眼,思忖道:“若不是我多嘴說什麼來水雲院瞧白珍姑娘,哪會有如今的事,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正思索間,忽見刁信從水雲院正門走出。
柳惜見腳下一滞,思想道:“李師妹身有武藝,去那員外家中當不會有何險難,展泉山的短劍不知怎樣落在刁信身上,不如跟着他去瞧瞧,說不定能知展泉山的消息。”生了此念,柳惜見便不再往劉員外家裡去,一路跟随刁信。
柳惜見在後看刁信步履輕捷,确是身懷武藝之态,心中納悶:“這刁信莫不是展泉山新收的徒弟?”轉念又思道:“不,展泉山不輕易收徒的,當日求他教我功夫,爹爹可費了大力氣。”她瞧了走在前頭的刁信一眼,心道:“一會到了無人處,且先試試這人功夫,瞧是怎樣,是不是展泉山的武功路數。”
她心中有了計較,便留心周遭,隻是刁信此時穿行在鎮中街道上,四面時刻有行人路過,柳惜見跟到末路,看刁信進了一間大宅,她瞧了那宅門前的匾額,上書“王府”兩個大字,心道:“這戶人家和刁信有什麼關系?”
刁信此時已進了門,柳惜見看宅門合上,縱上牆頭,一看院内,隻有兩個守門人,趁守門人疏身的當兒,柳惜見躍下地去,跟着刁信一路來到他房門前。
刁信啟了房門,正欲入房,柳惜見一指點出,封了他穴道。刁信道:“誰?”柳惜見也不答他,又是一點封住他啞穴,提了他後領便走。
柳惜見展開輕身功夫行至一處矮丘之旁,将刁信擲在地上,自己撕了衣袍一角蒙住面孔,才翻轉過刁信身子,解了他啞穴,刁信一能說話,當即破口大罵道:“哪個不長眼的,敢動你刁大爺!”柳惜見晃亮火折,撿來枯枝落葉生了一堆火。
刁信後來還罵了好多不中聽的言語,柳惜見也不理會,任他咒罵,待他停聲止歇,方解下他腰上那柄短劍,抽劍出鞘,在半空虛劃兩下,又摸了摸劍刃,一劍劈在身側的一塊巨石上。劍刃一過,便即削落一石塊。柳惜見點頭道:“果然是把好劍,怪不得能殺我義父呢。”
刁信不知眼前人要作甚,隻道:“你說什麼?”
柳惜見并不答言,看了看那白色的劍鞘,雙目如電,朝刁信射去。刁信看眼前人殺機滿滿,忘了自己身上還有穴道未解,試圖動彈身子,卻是不能,開口說道:“你是什麼人?”
柳惜見冷冷道:“殺你的人!”
刁信高聲叫道:“你敢!”
柳惜見從鼻中輕哼出一聲,道:“我有什麼不敢!”
刁信雙目一轉,想着這人既能不動聲響從後将自己擒了,本領多半在自己之上,還真怕“他”一時激怒,要了自己性命,說道:“我與閣下無冤無仇,何以這般待我?”
柳惜見道:“你說的無冤無仇便無冤無仇,哼!”
柳惜見雙目不離手中的短劍和白色劍鞘,刁信似明白什麼,道:“你認得這劍?”
柳惜見這才移開目光去瞧他,道:“你裝什麼糊塗?三年前你不是便用這劍殺了黃州的田大俠麼?”
刁信急道:“什麼田大俠,我不認得。”
柳惜見俯身扇了他一耳光,道:“還敢狡辯,那晚我看得真切,行兇之人手上便是拿着這把短劍,身形也和你差不多。”
刁信被柳惜見打了一耳光,嘴角淌出血來,他往地下吐了口唾沫,道:“你小子别冤枉人!”
柳惜見裝作暴怒之态,反手又是一掌,扇在刁信右邊臉頰上,刁信右面臉頰頓時紅腫起來,柳惜見道:“冤枉人興許會,可我絕不會冤枉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