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尋的眼睛眯了起來。

“許青？”

這個名字在他的唇間吐出，目光卻是望向路時年的。

印象裡這個星瀾一哥，一直跟路時年不合來着。

唯一合作的戲期間，那年輕人似乎也沒少給路時年使眼色。

原本簽約的同一家公司，培養重點不同，資源有所傾向也很正常。圈子裡見得多了，顧尋當時還以為他們兩人僅僅隻是競争的關系。

年輕人，總有氣盛的時候。

隻要這許青守着底線，别做太出格了，他一般倒也不是那種會特地跟一個小演員斤斤計較的人。

但聽賀子澄的語氣，似乎事情沒那麼簡單。

路時年身體微微震動，緩緩拿出手機，猶豫了一會，還是打開了微博，正要搜索了自己和許青的關鍵詞時，手機突然被一隻漂亮的大手輕輕蓋住。

擡眸，對上那雙深邃熟悉的眸子。

顧尋聲音溫和而平淡，“好好吃飯，不要看手機。”

“就是有天大的事，也沒有你好好吃飯和睡覺重要。”

手指覆蓋的溫度傳來，讓人心也不由得感覺到安穩。

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又發生了什麼矛盾，但顧尋輕輕捏了捏他的手，給了他定心丸。

路時年嗯了一聲，顧尋夾起最後一塊八公山豆腐，順手就夾給他碗裡。

賀子看着這兩人眉來眼去的模樣，簡直忍不住想當場棒打鴛鴦，憋着一股子電燈泡高功率，笑着啧啧了兩聲：“顧哥的豆腐，都讓你給吃了。”

路時年剛入口的豆腐被嗆了一下，顧尋遞過去一杯水，手還在他背上輕拍順了順，面無神色地瞥了一眼賀子澄。

對方立即噤聲了。

“賀導最近怎麼樣了？”顧尋一面漫不經心地轉移了話題，頭也沒回地突然問道。

路時年看了一眼顧尋，見他突然拿着自己的手機，似是在查看工作郵件。

賀子澄微歎了口氣，單手擰開了一瓶可樂，咕噜噜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說：“我家老賀還那樣，身體不大好，往醫院跑的次數比以前更多了，但就是瞎折騰，為了咱們那電影的事還在四處跑宣傳。我也就讓他去了，反正就最後這一部，上映完了後我肯定要強勒令他退休在家養着了。這圈子不适合他，再繼續耗損身體不值當，但老賀這人，顧哥，路老師，你們也不是不知道，他年輕時候夢想得太多，現在中老年了，愣是一個沒實現，心氣大得很，才華又支撐不住，憋心裡不服氣呢。”

又是一口可樂悶下去，碳酸飲料愣是讓他給喝出了酒的氣勢。

賀子澄一想起父親，就忍不住搖搖頭，“年紀大了，就每天就跟自己瞎較勁，都說五十也該知天命的人了，他還天天糾結那些名利場的東西。”

路時年似有瞬間的怔愣，“至少，賀導他心裡有想要完成的目标和要走的路，總是讓人羨慕的。”

他看着手中的杯子，也不知在出神地想什麼，輕聲說道：“總比每天清晨來到之時，卻發現自己的根原來就生長在陰影裡，全世界外的陽光，都和自己無關來的好。”

顧尋的眉頭微不可察擰了一下。

他瞥了一眼路時年，修長的手指捏着茶壺柄，不動聲色地自己添了一杯新茶。

“不會有這樣的地方，”

顧尋漂亮的手輕輕把玩轉動着茶杯，暖色燈光打在杯身上，沿着弧線緩緩移動，瓷骨杯陰影處的水墨畫漸漸顯出，十分淡雅。

磁性好聽的聲音如懸崖上蒼勁的松枝，讓人無比安穩，“地球是會轉動的，光亮總會照到陰影之處。”

“你以為一直在原地的人，”顧尋姿勢放松，看向路時年，微微一笑，他說：“早已前行了很遠了。”

顧尋抿了口茶，淡淡香氣萦繞唇邊，笑了笑：“隻有他自己不知道。”

一句話如投石入水中，激起聽者心中波瀾無數。

路時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聽見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胸口仿佛猛地被什麼力量撞了一下，驟然蘇醒。

這麼久以來，他都覺得自己和過去三年前，似乎沒有太大的變化。

身後的腳印，從來沒有回望過。

也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在什麼地方。

但隻有一條，他所知道的，就是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路時年正愣愣地看着他，還想說謝謝，但顧尋不知是看到了什麼工作郵件，突然垂眸，隐約能看到他俊逸高挺的鼻梁和劍眉鋒芒之間，蹙着一個不易察覺的“川”字，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顧尋露出這樣的表情。

“我去上個洗手間。”顧尋神情依舊是溫和的，但聲音卻明顯染了幾分冷意，打完招呼，拿着手機立即起身，離席了一會。

不知為什麼，路時年突然感覺到心神不甯。

他舔了舔嘴唇，不停地望向包廂門外，過了五分鐘，顧尋還沒回來。

等賀子澄喝完了一整杯可樂了，顧尋才回來的。

他依舊神情如常。

路時年在顧尋進門前，看見他有意無意地将手機輕輕鎖了。

在這一秒之前，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了。

顧尋的手機，剛剛正停留在微博頁面。

擡眸看到顧尋十分自然地坐回自己的身旁，修長的腿輕輕勾着椅子腿兒，往自己身旁又挪了幾寸，甚至還比剛才更加靠近了。

兩人現在乎是腿挨着腿，手碰着手。

隻要一伸手，随時都能将他整個人禁锢在懷裡的距離。

無限貼近，親密無間。

賀子澄的視線偷偷在兩人間來回梭巡，十分有眼力見地說道：“哎，顧哥，你們倆人談戀愛有一段時間了吧，打算什麼時候公開呀？你們倆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怎麼看，怎麼般配！網上那一群嗑你們cp的小迷妹粉，整天都拿着顯微鏡嗑你倆呢，全都在等你們公布。我看等到那天，你倆的粉絲要瘋一堆。不過也好，這樣不僅篩選掉一部分毒唯極端粉，還能以防有心之人成天就想拿你們倆的绯聞做文章。是吧？”

路時年聽出來了，他意有所指。

比如烈火煎茶那樣的變态，實在不是個正經粉。

又比如那個賀子澄一直看不順眼的許青，誰知道背地裡到底在整什麼陰險玩意。

若這兩人直接公開了，娛樂圈是一定會炸裂的。

但對兩人來說，他覺得也未必不好。

隻見顧尋面色平靜，嗯了一聲，語氣聽不出感情：“是他不願意。”

賀子澄：“？”

他不可思議轉過頭來，瞪大眼睛，望着路時年。

仿佛看着某種眼瞎的奇行種。

賀子澄：“你是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