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人,你賠我面具,賠我面具!”
男孩瞪過來的眼中噙着大朵淚花,他一邊對着郗瑤聲嘶力竭地哭喊,一邊用力将拳頭砸了過來。
他的拳頭看起來還比不上一個熟透的李子果,力氣卻着實不小,郗瑤一個不備,就被他一下砸中了小腹。
“小刺客!”
蕭雲衍站在醫館的牌匾之下,腳步正要擡起,身邊的裴楚堯忽然驚呼出聲。
剛要離開地面的錦靴倏地落回了地上,蕭雲衍眼神直盯着郗瑤和那孩子,一旁的裴楚堯正欲沖下台階,卻忽然被他擋住了動作:“讓她自己解決。”
“這……”
裴楚堯看着馬車旁已經将男孩的胳膊桎梏住的郗瑤,内心有些躊躇:方才他看出來那孩子手勁不小,錘得小刺客都痛得呼出了聲。可片刻間小刺客就将那孩子制服,正一臉“兇狠”地瞪着男孩,這小刺客連殿下都敢惹,面對如此一個還不知事的小豆丁,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呢?
“放心。”
蕭雲衍的視線并未移回,仍看着郗瑤的臉,話卻是在對着裴楚堯說:“她不會殺人。”
畢竟,在楊夏村,她并沒有傷害要揮刀殺她的石寶。
裴楚堯察覺到殿下語氣中的肯定,也忽然放下心來,壓下了想跑過去的沖動。
郗瑤當然不會殺人,更不會動這麼小年紀的孩子。
隻是這孩子,剛才砸她的那一拳可真疼。
她忍着痛,慌忙抓住了他的一雙手,可他還是不停地掙紮,亂揮着兩個小胳膊,她使了勁将他箍住,這才搶到一個間隙向腳下瞧去。
地上散落了一大片深紅色的面具。
原來剛才被她踩得清脆作響的東西,真的是他手中一直拿着的那張關羽的面具。
這……
“你賠我面具,那是我的生辰禮物,嗚嗚嗚,我要你賠我——”
郗瑤眉頭緊皺,都還未想出解決辦法,男孩聲嘶力竭的聲音就再次直沖她的耳膜。
她咬牙作狠,一把将男孩的兩個胳膊掰到他的身後禁锢住,然後在他震驚又帶着些明顯懼怕的目光中,緊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不是故意踩壞你的面具的。”
她臉上故作兇狠狀,試圖通過強大的氣勢讓這孩子安靜下來。
而面對如此一個成年人,這孩子心中的确升起了一絲天生的懼怕,可他又壓抑不住心愛之物被毀掉的委屈,癟着嘴開始小聲的嗚咽:
“嗚嗚,你就是故意的,你個壞人,你做了壞事為什麼不敢承認?”
他的眼淚似夏日的暴雨,又兇又急。
郗瑤看着他停不住的眼淚,臉皺成一團:“我不是壞人,我沒有做壞事。”
“你就是,你就是,娘說了被鐵鍊鎖住的人,都是壞人!”
“是要被拉到街口砍頭的壞人!”
周圍的世界一瞬間變得安靜無比。
所有人的視線皆看向了鎖住郗瑤的那副閃着寒光的鎖鍊。
沒錯,通常都被上了腳鍊的,盡是些窮兇極惡的惡徒。
離郗瑤最近的邢寂,正斜眼瞧着她。
裴楚堯微微張口,像是想說些什麼,喉嚨中卻一絲聲音也未曾發出。
隻剩下蕭雲衍,臉上依舊是那副高深莫測的沉靜模樣。
郗瑤的眼中染滿了墨色。
她擡起眼眸看向牌匾下的蕭、裴二人,眼中像是盛着一片無際的深海,墨黑的海面上海浪翻湧,海下像是隐着一隻兇殘的海獸,正在等待着時機沖破那黑暗的海面,将等了許久的獵物拆吞入腹。
男孩被迫仰頭看向她,見她的眼神愈發滲人恐怖,吓得再不敢出聲。
不見他的哭聲,郗瑤垂眸看向他的小臉,在他未反應過來之際,倏地松開了攥住他的手。
她看向那總是滿臉沉重心思的蕭雲衍:
“蕭公子,我踩壞了這孩子的東西,勞煩蕭公子替我賠他一個新的。”
畢竟,她是個壞人,自是不可能好心給這孩子什麼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