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慘叫聲,刀劍聲一齊發作,陸允慈覺得自己的耳膜快要撕裂。
刀光血影間,她看到了當朝太師江潮的臉。無人料到江潮每日畢恭畢敬的面孔下,竟藏了此等狼子野心。
她和姐姐躲在屏風後,下一刻,鮮血飛濺而起,甩在了屏風上,她父親的頭顱滾落至一旁,她吓到要驚聲尖叫,姐姐趕忙捂住了她的嘴,眼淚落于唇間,又鹹又苦。
......
“姐姐!姐姐!”
宮門外,混亂厮殺的兩方軍隊,四處逃竄的人群,鋪天蓋地的血腥味,她想要緊緊攥住陸承澤的手卻被擁擠的人群撞開。
“睨睨!睨睨!”
是姐姐在喚她的小字。
“姐姐!”
陸允慈看不到她了!
眼見刀劍就要落在她身上,身後一人飛速而至,急忙将她拎起,以刀劍相抵,救了她一命。
......
絞痛從心底蔓延,熟悉的溺水的感覺随之而至,她快要喘不過氣來。海水強行灌入鼻腔,身子愈發沉重,她手腳并作,拼命用力,不斷向上遊,海面離她愈來愈近,微微發亮。
或許馬上就安全了。
心理暗示下,她更加拼命,然而,就在手即将破海而出的一刻,腳踝被突如其來的強力猛地往下拽。
不要!
!
她大口喘着氣,睜眼,頭痛欲裂,回過神後,發覺周遭環境昏暗,空氣中彌漫着潮濕的味道。她躺在地上,手腳冰涼。
“醒了。”
聲音響起,她擡眼,看到了江北塵。回想起她昏迷前發生的一切,她穩定住情緒,緩緩開口:“這裡是哪?”
“地牢。”
他聲音沒什麼起伏。
她立刻明白當下處境,嘴角微微上揚,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
“難道沒人告訴過太子殿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
下一刻,她被他一把拎起,拽至跟前。
“你是誰?”
許是藥效還未過,此刻陸允慈渾身無力,隻能任江北塵扯着衣領。
她緩緩開口:“睇兒。”
“宋家、譚家與你什麼仇什麼怨?”
“......”
“從前在尋芳閣,他們逼我......”
“我不想被強迫,太子殿下......”
“你懂嗎?”
她低啞着聲音,有氣無力。一想到姐姐,她的心猛地一揪,頭向上仰,不想讓眼淚流出。
脆弱是最好的僞裝,她可以淋漓盡緻演繹在這盤棋中她應當扮演的角色,但唯獨不可将真實情緒外露分毫。
江北塵微微怔愣,正要伸手替她拂拭眼淚,卻被身側跑來的随從打斷。
“太子殿下,刺客抓到了兩個,但都......”
“服毒自盡了,恐怕也查不出什麼。”
“是嗎?”
他聲音沉沉的,神色不辨喜怒。
下一刻,他便松手将她放開。
聽着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陸允慈心中逐漸明朗。
被抓住的兩個人是誰,她暫時無從得知,服毒自盡意味着行動失敗。
皇帝遇刺的上午,江北塵因她的事身處官府衙司,消息延後,東宮兵馬無法及時被派遣救駕,身處太子之位的他成了最大的懷疑對象。
兩件事發生的太過湊巧,重疊在同一日上午,且他看出了她心懷鬼胎。如此一來,他将她帶至地牢盤問在情理之中。
隻不過唯二捉到的兩名刺客已然自盡,江北塵恐無法借嚴刑拷打之機力證清白,這樣一來,此刻的他無疑處在風口浪尖。
自古謀權篡位之事不在少數,皇帝身處九五之尊,最忌憚的恐怕就是皇子不忠不孝,一心想要取而代之。
看方才江北塵的神情,此次力證清白表忠心怕是不那麼容易。
若是她沒猜錯,方才她無疑流露出的情緒,大約令他動了些許恻隐之心。哪怕隻是一瞬,她也隻要那一瞬,江北塵在可憐她。
想到這裡,她嘴角泛起一絲自嘲,這份憐惜,竟會是令她獲得江北塵信任的希望。
潭越父親潭鎮當年跟随潭越祖父自外攻陷京城,與江潮來了個裡應外合,潭越祖父在最後一戰中被毒箭射傷,無力回天。
至此,譚家成了忠烈之門。
這些年潭鎮為江潮開疆拓土,擊殺戎狄,戰功赫赫。越是功高震主,越該誠惶誠恐,謹慎侍于君側,而潭鎮卻居高自傲、嚣張跋扈。
君王枕畔,豈容他人鼾睡,潭鎮種種舉動引得衆文武大臣非議,江潮怕是早已容不下他。
眼下邊境太平,盛世安甯。外部萬朝歸順,朝内卻波谲雲詭。江潮當年正是通過謀反的方式奪得天下,正因此,他更會忌憚兵政大權。
除掉譚家在朝堂上的勢力,隻需一個恰當的理由、恰當的時機。
想到這裡,陸允慈心中徹底明朗。想必她在這裡待不了多久,江北塵便會放她出來。
心口的石頭,終于能暫時放下。
她失蹤了這麼長時間,白芷估計已經禀告常老将軍了。
隻是她此刻困在這裡,不知道自盡的兩個人是誰,有一種無能為力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