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霧望着前方,看了一會,想到什麼,忽然問:“我記得你剛來的時候問過許願石,你有去過嗎?”
一些記憶被喚醒。
周雪度想起李深對訴求,“挺多人許過願的那塊石頭?”
“對。”
他搖頭,“沒。”
“現在去嗎?”
周雪度思索,“方便嗎?”
“許願石就在這附近。”所以挺方便。
“那行。”他給了肯定的回答。
于是,林青霧載着周雪度前往許願石在的地方。她沒騙他,許願石的确在着附近,路程不遠。
到了地方,将車停好,林青霧取下頭盔後撥弄了一下被帶亂的頭發。
然後偏頭對周雪度說,“還需要走一小段路。”
周雪度沒意見,取下頭盔後跟上她。
許願石在海邊,林青霧帶着周雪度沿一處石頭砌成的階梯下去,又邁入細軟的沙地。
遠遠望去,天與海水是同樣的藍,同樣的透徹,如果不是白色雲團,真融為一體,分不清彼此。
越靠近,海水拍打礁石的聲音越大,聲音回轉又悠長。
而在衆多礁石中,屹立着一隻沉默的鷹。
它打開着翅膀,像是在跟人分享漂亮的羽翼。
“到了。”林青霧說。
周雪度擡眼,注視着這塊古老的石頭。
海浪來回拍打它的身軀,它也将海浪拍回。
它堅硬不摧,又看起來沉默孤獨。
“感覺它有很多的故事。”周雪度說。
作為創作者,敏銳觀察生活的一切,仿佛成了習慣。
林青霧明白周雪度所說的故事。
它身上布滿時間留下的痕迹,漫長到不知道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
它自己的,途經它的,還有以後未知的。
它靜靜地看着這一切發現。
沒有人知道它在想什麼。
“其實它有個挺可愛的名字。”林青霧忽然說。
“是什麼?”周雪度好奇。
“鸢鸢石。”
林青霧将手碰上石壁,冰冷又堅硬。
“以前鸢島也叫鸢鸢島,後來想要簡單,去掉了一個鸢,來島找鸢鸢石的人,不在乎它的名字是什麼,隻在乎許的願能不能實現,靈不靈,慢慢的,就忘了它原本是有名字的。”
林青霧的聲音很輕,順着海風吹進了海裡,海浪卷起,四處消散,不知所蹤。
周雪度聽完默了會。
知道你的用處,就不會再探尋你的真心。
他問:“那誰發現在這許願能實現?”
林青霧搖頭,“太久遠了,沒有人知道怎麼傳出來的。”
沒人知道它什麼時候開始有了,使命。
周雪度伸出手,同樣撫上石壁。
像是感受到了它低啞的呐喊聲,胸腔被震痛。
連他的聲音也沒來由地低沉下來,“鸢島的鸢,是鸢鸢石的鸢嗎?”
“對,因為石頭形狀像鷹,所以喚鸢石,後來島成了鸢島。”
鸢石沒了名字。
林青霧垂下了眼。
海水的水汽飄上來,濕潤了睫毛。
周雪度偏頭看向她,一些深處藏着的情感攀爬而上。
“那,霧散的霧,是林青霧的霧嗎?”
話落瞬間,林青霧擡起了眼。
目光直直看他。
眼神裡藏了利劍,像在探尋一些隐秘。
不遮掩分毫。
她聲音不自覺冷了很多,“為什麼這麼問?”
周雪度沒移開視線,更沉了幾分,“李舞問大家名字什麼意思那次,我就好奇了。”
林青霧沒問他為什麼好奇,隻看着他。
“你說霧散的意思是,想要住進民宿的人能散去心中陰霾,迎接破曉黎明,我那時候卻在想。”周雪度停頓了一下,“霧散寓意好,可你的名字裡是有霧的,這個寓意反而對你自己,不是個好寓意。”
霧散。
霧,散了。
林青霧聽完,心出乎意料的平靜,他能捕捉到一些微妙到細節,她一點也不意外,想了想,她說:“人生不就像霧嗎,到頭來,總有散的那一刻。”
周雪度似乎并不滿意這個回答。
還是隻看着她,不做聲。
海水與礁石沖擊的聲音愈發得響,兩人之間就愈發得靜。
良久。
林青霧開口道:“霧散的霧,不是林青霧的霧。”
“那是什麼?”
她聲線裡帶着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卻又異常堅定。
她說。
“是歸屬。”
她無法言喻的歸屬。
這次,周雪度沒再追問下去,視線移向了翻湧的海水。
海浪卷起弧度的大小,掉落水珠的時速,還有被蒸騰時是怎樣的形态。
他好像已經把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
林青霧也這麼以為。
周雪度卻想起,她面對客人時的溫柔,處理事情時的決然,拍攝視頻時的專誠。
她果敢,真誠,獨立。
在這之中。
他又窺見到另一個她。
她眼睛蒙着一層霧,脊背挺直,卻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