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許願嗎？”

在海水不知道翻湧第多少遍時，林青霧輕聲問。

她沒忘記他不信這個，卻還是開了口。

周雪度偏過頭，目光落在她臉上，片刻，又不着痕迹地移開。

他沒回許還是不許，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你經常來這嗎？”

林青霧搖頭，“沒有，我沒什麼很想要的東西，所以也沒什麼所求。”

剛來鸢島那陣來的多，慢慢的，也很少來。

周雪度頓了一下，“那這次有了？”

“有了。”

周雪度若有所思，盯着鸢鸢石看了會，“怎麼許？”

林青霧聽到有些驚歎，停頓兩秒才說：“沒什麼指定動作，心裡頭默念就行。”

周雪度哦了聲。

接着安靜地站那，低着頭沒說話。

林青霧猜想他應該在許願。

許的什麼？

他怎麼現在又信了？

許是臉上的疑問太過明顯，等周雪度擡起頭，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兀的笑出聲。

“幹什麼啊你。”尾音是上揚的。

林青霧遲疑，但也沒猶豫多久，開口問道：“你不是不信嗎？”

脖頸處的頭發絲被海浪掀起的風，拍打的亂飛。

有些癢。

周雪度擡起手向後撥開。

他承認，“對，我不信。想要的任何東西，隻能靠自己才能實現，許願不過為了一個心理安慰，但對很多人來說，心理安慰同樣的重要，也許可能是他為了活下去的念頭。”

他是不信，卻也不會覺得這種行為不好。

“做什麼都有意義。”

林青霧睫毛動了動。

周雪度又說：“有人來這許願求财的嗎？”

“應該挺多吧，人之常情，阿很也許過。”說完，林青霧意識到什麼，細看了他一眼。

“你許的這個？”

“對。”

林青霧覺得他不是許這個願的人。

因為如果是為了這個，他不會來鸢島待這麼久。他現在做的完全跟許的願背道而馳，令她有些不信。

周雪度看她反應，勾起唇，不再逗她，“幫别人許的。”

林青霧頓時恍然，而後很由衷道：“那希望他的願望可以實現。”

周雪度想，李深聽到這話，心裡準樂開花了。一想到那畫面，笑意漸深。

林青霧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周雪度解釋，“我有個朋友，雖然年齡會比阿很大點，但兩人性格上很像，有機會可以讓他們認識一下。”

阿很的性格大家都有所了解，有梗，樂觀積極，善于學習，雖然有時候三天打魚 兩天曬網，但能邁出那一步，已經比很多人厲害了。

一個跟阿很性格相似的人，碰撞出的火花，一定會是彩色。

林青霧笑着應聲，“有點期待了。”

而她心裡清楚知道，周雪度不過說的場面話，哪有那麼多的有機會。

就像他，總有一天要離開鸢島。

先前三番兩次的續房，她沒覺得會是因為她。一個租住民宿的老闆，能有什麼緣由讓他留下。

隻是民宿内，鸢島上，慰籍到某一時刻的他。

來島很多客人都是如此，沒什麼特别。

臉上的笑容漸漸收起，林青霧挪開眼，眼裡一片平靜，與周圍一切摘離出。

她閉上了眼，雙手舉起合攏，緊緊貼近，密不可分，腦袋微微低下，頭發順着散落，亦或是沒察覺，隔絕掉外界，虔誠如信徒。

海面被曬的波光粼粼，閃着璀璨明亮的光影。鸢鸢石經曆歲月風霜，屹立不衰。

林青霧在許願。

周雪度站她身邊，側頭看她。

靜立之下，兩人被陽光曬透。

林青霧許的願望不長。

——希望現下所做的事情，一切順利。

心裡最後一個字默念結束，她睜開眼，察覺到什麼，偏頭就跟周雪度視線對上。

兩人都沒躲避。

眼裡是同樣的淡，心是同樣的頻率。

周雪度在這一刻沒來由的覺得，這個願望對她很重要。

“許完了？”

“嗯。”

“那該我了。”

周雪度學着林青霧樣子，雙手合十，閉上雙眼。

頭發又開始不聽話的亂飛，卻沒再伸手撥動，任由他貼近，遠離，隻剩皮膚上餘留點癢意，順着流向心髒。

直直垂下的睫毛，在感受到那一刻後不可控地抖動着。

他好像聽到了，風從海面飄來的聲音。

這次，周雪度許的時間有點久。

林青霧沒打擾，一直很安靜地注視他，裡面沒有參雜過多的情緒，隻是看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雪度睜開眼睛，視線裡是朦胧一片，像被虛化掉的老照片，直到慢慢褪去那層薄霧，才開始變得清晰。

他看到林青霧站在那張照片中央。

“又幫人許嗎？”她問。

在海邊待得久，連聲音都濕潤。

“沒，是我自己，”周雪度說，“因為之前不信，為表誠意，多懇求一下它。”

“懇求什麼？”

“懇求，如果真的那麼靈。”

他頓住，靜止兩秒，極輕地笑了一聲。

“那拜托感受到我的心意，讓你的願望實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