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報今夜淩晨有雨,出行請帶好雨具。”
冰冷的機械音從車子的音響裡傳出,車輪正好駛過一灣淺水灘,濺起的水花拍在車窗玻璃,又緩緩流下,映出洛錦書毫無血色的臉。
“哼哼~”
半夜被人從被窩裡薅起來接機的心情并不好。
身邊開車的丈夫卻興緻頗好地哼着小曲。
今天是嚴靖沉回國的第一天。
聞籍說,當年他們結婚的時候嚴靖沉沒能到場,這次夫夫倆一定要一起給他接風洗塵。
青年細長的烏眉如漣漪般蹙起。
說得好聽點是接風洗塵,說得難聽,其實就是想拉嚴靖沉手下的豐昀投資入股。
“聽說靖沉是坐私人飛機回來的。”
聞籍難掩聲音裡的激動。
那可是嚴靖沉,豐昀投資的掌權人,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就擁有一架波音787,更别提國外好幾條航線,
如果不是大學舍友這層關系,現在的他,頂多就是個在嵘市企業年會上排隊等着向嚴靖沉敬酒的小人物之一。
洛錦書聽着丈夫一驚一乍的聲音,擡眸望向黑壓壓的天空。
淩晨一點,傾盆大雨如期而至,銀白色的雷克薩斯正好抵達航站樓。
“砰!”
聞籍迅速下車,猛地關上車門。
劇烈的聲音讓洛錦書本就昏昏沉沉的腦子更痛了。
他模模糊糊地往後摸,上車前特意準備的一把傘,現在卻怎麼也找不到。
“錦書,下來吧。”聞籍走到副駕駛的位置,替洛錦書打開車門。
暴雨掩蓋了他的聲音,坐在車裡的洛錦書隻聽見電流般嘈雜的聲音。
他循聲望去,瞥見聞籍手裡黑色的折疊傘。
“咳咳。”
洛錦書咳得費力,下車走到傘下。
折疊傘不大,兩個男人,擠得勉勉強強。
不過十米的距離,洛錦書右側的肩膀徹底濕透。
雨滴順着肩頭滾落,白色的襯衫迅速變得透明,透出青年那細窄的腰肢和分明的鎖骨。
聞籍踏上台階,搶先一步收了傘。
洛錦書沒趕上那一步,檐下淅淅瀝瀝滴落的水滲進他的脖頸,涼的洛錦書打了個冷顫。
“走吧。”聞籍握住洛錦書的手。
掌心的溫度給了洛錦書一點暖意。
他勉強撐着擡起頭,看着聞籍急切的面龐,聲音微弱:“嗯。”
淩晨的機場空無一人。
兩人走到出口處,隻看到零星幾個人,并沒有特别眼熟的臉龐。
聞籍“诶?”了一聲,低頭打開手機。
洛錦書徐徐掃了一眼航站樓,望向正對面的VIP室。
VIP室的門口被幾條紅色圍欄擋住,封閉的磨砂玻璃門内,依稀能看到幾個人的身影。
“他們在VIP室,走吧。”
聞籍放下手機,緊緊握着洛錦書的手。
洛錦書從愛人寬大掌心獲取溫度,垂下眼眸,緩步跟上聞籍的腳步。
“信然!遠臻!”
核對完身份,聞籍迫不及待地沖貴賓室裡的人喊道。
崔信然正歪着身子和餘遠臻閑聊,聽見聲音,斜眼瞥向聞籍,回頭拍了一下餘遠臻。
“看什麼呢?”餘遠臻跟着回頭,眯起眼看清來人。
“你認識?”餘遠臻鳳眼上瞥。
崔信然笑着貼在他耳邊道:“你忘了,我們的大學舍友聞籍啊。”
“哦——”餘遠臻拉長了尾音,漫不經心地一點頭。
大學畢業都幾年了,确實記不太清。
雖然在一個宿舍,但他們之中除了聞籍,其他人都在開學後就迅速搬到了學校外購置的房子,說是舍友,也就是普通的同學關系。
聞籍興奮得滿臉通紅:“幸好你們來得早,外面雨下得可大了。”
兩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越過聞籍,落在滿身狼狽的洛錦書身上。
“确實很大。”餘遠臻意有所指。
他們走得是VIP通道,全程風平浪靜,一丁點雨都落不到他們身上。
但淋雨的洛錦書就不同了。
濕潤的水珠順着他細長的脖頸往下,貼着流暢的腰線滑落,若隐若現的白襯衫可憐中又透着點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誘惑,活脫脫一幅美人出浴圖。
聞籍聽出來點意思,轉頭看向洛錦書,臉色一變。
“錦書,你怎麼都淋濕了。”聞籍招手讓貴賓室的空姐送來毛巾,“快擦一擦吧。”
洛錦書披着毛巾,在聞籍身邊坐下。
他一出現就奪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光是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人們的眼睛就忍不住地往他濕透了的襯衫上瞄。
“哪來的大美人?”
“崔少,餘少,什麼時候認識的朋友,怎麼不介紹給我們啊?”
“對啊,你們這可不夠兄弟。”
崔信然白眼一掃:“什麼兄弟不兄弟,人家是京大藝術系的校草,雙科成績第一考進去的,你們努努力,考上京大不就認識了?”
起哄的聲音戛然而止。
京大,對于他們這一群二代實在太有陰影。
原以為好兄弟和自己一樣是個學渣,結果高考出分,從小一起混到大的兄弟居然裸分考上了全國最高學府,成為了“别人家的孩子”,放在誰身上都沒法接受。
衆人打了個哈哈,又沒說話,隻是小眼神仍然不斷地往洛錦書身上瞟。
“看什麼看,你們沒機會的。”崔信然仰頭,對聞籍道,“人家早就結婚了,對吧?”
被點名的聞籍一臉喜色,語氣中不可避免地帶着些自豪:“我們大學一畢業就結婚了。”
餘遠臻勾唇:“我想起來了,當年還給我們遞了請柬,就是我們忙着畢業旅行,都沒去。”
“還有這回事?那可不行。”
崔信然一拍腦門,拿出手機走向聞籍,“請帖既然送到了,禮數怎麼能少,這樣,我給你包個大紅包!讨個吉利數,六個六,六六大順!”
“這怎麼好意思?”聞籍連忙推辭,但臉上卻快要笑出朵花來。
“不用了。”洛錦書出聲。
清冷的聲音仿佛冰川上的雪水,頃刻間澆熄了人們心中的燥動。